甲午战败后, 清政府始终以重建海军为念。光绪末年,清政府虽然提出了规复海军,并制定了初步的计划,但由于财政困难,缺乏兴办的决心,并未落实。载沣摄政后,毅然决定兴复海军。在载沣的支持、推动下,清政府明确了海军复兴目标,制定了复兴计划,清王朝的海军重建已开始步入轨道。
随着日俄战争之后各国国防和海权思想的增强,发展海军重新得到清政府的重视。1905年因两江总督周馥等的建议,清政府批准将南北洋海军合为一军,统归北洋海军广东水师提督叶祖奎统领。1907年练兵处提调姚锡光奉命就整合旧有舰队和筹措经费重振海军的长远规划提出具体方案。1909年摄政王载沣掌权后,不但自任陆海军大元帅,而且同时任命其弟载洵和海军提督萨镇冰为筹办海军大臣,负责设立筹办海军事务处。年轻气盛的载洵出任后,即宣布了一个雄心勃勃的发展海军七年规划,计划在整顿各洋旧有各式兵轮的基础上,在第三至第七年的五年里,添造头等战舰8艘,装甲巡洋舰20艘,各种兵轮10艘。
8艘战列舰、20艘装甲巡洋舰,这几乎是日本在一九零七年推出的以八艘战列舰和八艘巡洋舰为主导的八八舰队规模的两倍,而且还都是西洋最新式的军舰,日本人再次被大清帝国的富裕给震撼了,这么大的造舰计划,即使日本人竭泽而渔把老百姓的口袋都搜干净也做不到。
图为日本海军第一种无畏舰“河内”级,1912年下水服役
大清重建海军规划之宏大令日本联合舰队惊呼灭顶之灾就在眼前。日本人规划中的八八舰队还是空中的画饼,猴年马月能通过国会的预算案还未可知,更别说建设完工了,下水的日子是在十年之后还是十五年之后?日本人自己心里都没底而七年后清廷就将拥有八艘战列舰和二十艘装甲巡洋舰。到时候老旧的日本联合舰队,面对这支最新式的强大舰队,将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大清新水师筹备计划仅仅首期经费就是两千万两白银,后续投入将达到骇人听闻的八千万两。这个巨额订单是全世界所有大型造船厂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1909年8月24日-9月24日,载洵、萨镇冰等人考察沿海各省海防及海军学堂、船坞;10月16日,载洵、萨镇冰等乘船赴欧洲考察海军,廖景方、曾以鼎等23人随同前往英国留学海军,载洵一行先后访问了意大利、奥地利、德国、英国的海军学校和船厂,并向意大利订购炮舰1艘,向奥地利订购驱逐舰1艘,向德国订购驱逐舰3艘、江防炮舰2艘,向英国订购巡洋舰2艘;1910年1月,载洵等取道西伯利亚铁路回国;8月24日,载洵、萨镇冰乘船前往美国考察海军,并与美国签订了伯利恒协议。
20世纪初美国海军飞速发展,图为1917年时美国海军战列舰群
伯利恒协议:
协议内容包括:帮助清朝建立海军造船厂和新的大炮工厂。美国愿意提供2500万两白银第一期贷款,改良清朝现有的船坞。同时允许,清朝海军官兵到美国海军实习。美国接收的我国学生,必须与美国学生一起接受相同教育和训练。
合同的签订还附带整套引进美国的工业体系,从扩充和兴建最基本的冶金、化工、机械、造船、火炮开始,到整个所需要的工业体系和技术的转让。
1911年,清代表团考察美国的造船厂,最终决定斥资2000万两白银,订购以特拉华级为基础的新式战列舰,但当时的清政府是无法一下子拿出这笔巨资的,只得分多次还请。特拉华级是美国在1910年刚刚服役的最新型战舰,排水量22325吨,航速21节,拥有10门双联305毫米主炮,可以搭载933名船员。
然而1911年爆发的辛亥革命摧毁了老旧的清政府,也终结了这个庞大的海军计划,新式战列舰的建造计划也最终烟消云散。
图为美国海军“特拉华”级战列舰
1912年1月,随着清朝灭亡,履行伯利恒合同的希望也一时落空了。
1913年5月,美国总统威尔逊上台上宣布承认中华民国的合法性,声明不改变共和党时代以来的对华政策。在美方的积极推动下,北京政府和海军当局也公开表示伯利恒合同仍然有效。因此中方订购的战列舰也得以开工建造。北洋政府海军部就订购战舰和美方讨论是否改为以美海军最新式的战列舰“怀俄明”级做为参照,但考虑到“怀俄明”级战舰搭载了12门305mm主炮,舰体尺寸也更长更大,订造价格上涨很多,北洋海军部最终决定新舰仍按照“特拉华”级战舰的舰体和武器建造,只是上层建筑布局参考较新式的“佛罗里达”级战列舰做了调整:仅将后部主桅变换到后烟囱之后。
“中兴”号战列舰建成时的性能如下:
标准排水量:20880吨,满载排水量:22860吨
舰长:158米, 舰宽:26米 ,吃水:8米
航速:21节; 续航力:6,000海里/10节
主炮:10门双联装305毫米/45倍口径主炮;
副炮:14门127毫米炮,2门47毫米炮,2门37毫米炮
装甲:水线229-279毫米;甲板51毫米;炮塔正面305毫米,司令塔292毫米
舰员:952人
1913年10月,新舰开工建造,1914年12月下水。1915年12月转交给中国海军。由于恰逢袁世凯称帝,并改民国5年(1916年)为“洪宪元年”,新舰也被命名为“洪宪”号,中国舰员在美国接受美方训练。由于国内政治形式混乱,以及德国实行无限制潜艇战,暂缓归国。1917年改名为“中兴”号,为中华国家兴盛之意。滞留美国期间,“中兴”号成为各系军阀积极争夺的目标,最终舰上官兵决定加入广东国民政府的护法舰队,并于1918年底启程回国。1922年,孙中山任命温树德为海军司令兼“中兴”号战列舰舰长。1923年,在温树德收到北京政府的50万专款后,于12月19日策动“中兴”,“海圻”,“永翔”,“同安”,“肇和”,“海琛”,“楚豫”七舰离开汕头,于1924年1月抵达青岛,投奔北洋政府。3月22日,曹锟以总统名义任命温树德为渤海舰队司令,以叛逃七舰组成渤海舰队。至此,护法舰队主力尽去,广东舰队没有了排水量超过一千吨的大舰。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奉系在京奉铁路沿线深受直系海军之害。张作霖决意筹建海军,渤海舰队成为张作霖的重点引诱对象。1926年11月,时任东北海军司令沈鸿烈乘渤海舰队内讧的机会,将渤海舰队整个接收。东北海军在接收渤海舰队后实力居全国海军第一。
1928年东北易帜后,蒋介石一直力排众议,不肯将东北海军收归中央。因为当时中央海军为闽系控制,蒋介石不愿意闽系的势力太大,宁愿海军分裂,类似的情况还有广东海军。
图为归国后停泊在上海的“中兴”号战列舰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海军孤悬青岛。舰上东北籍官兵怀念家乡,且东北沦陷后军费减少。1932年,东北海军的高级将领打算夺取青岛、烟台等地的行政权,以增加东北海军的地盘,筹集军费。但沈鸿烈以军人不干涉政治为由不予同意。这样,东北海军的高级将领就打算除去沈鸿烈块绊脚石。乘沈鸿烈来崂山指导舰队训练,将其软禁于崂山,然后以他的名义发出电报。称沈鸿烈因病辞职,推荐凌霄代理司令。此即为“崂山事变”。张学良听到这个消息后怀疑有诈,一面回电挽留沈鸿烈,一面派人到青岛去调查此事。
而东北海军下层将士对此事不以为然,认为沈鸿烈毕竟是老长官,平时对待大家也算不错,以这种手段对付沈鸿烈是不道德的。因此以“中兴”舰水兵第一分队副队长关继周为首,组织了一支二十多人的士兵敢死队,冲进崂山,将沈鸿烈解救出来。沈鸿烈马上登上“中兴”舰,升上司令旗,重夺东北海军控制权。随后将策动“崂山事变”的凌霄等人遣送回原籍。
关继周等营救沈鸿烈后,自持有功。同时沈鸿烈此时兼职青岛市长,军饷有着。这些人向沈鸿烈要求青岛港务局长、公安局长等要求,沈鸿烈则劝他们不要有此非份之想,同时在金钱上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但参于营救沈鸿烈的青年军官仍不满意,密谋劫持沈鸿烈,逼迫沈鸿烈满足他们的要求。由冯志冲动手,谁知冯志冲行动失败,被沈鸿烈生擒。沈鸿烈得知此事牵涉到很多重要人物,为避免事态扩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当晚处决冯志冲。并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冯志冲一人身上。
但此事还是引起了关继周等人的愤慨,他们认为沈鸿烈对待“崂山事件”的人员是多么宽宏大量,对待自己的恩人却如此无情,同时担心沈的打击报复,决定带舰出走。
6月25日,关继周等人带领“中兴”、“海圻”、“海琛”、“肇和”四舰出走,直奔广东。于7月25日抵达珠江,受到陈济棠的欢迎,并改编为粤海舰队。
但陈济棠想控制南下四舰,特别是中兴舰。对南下东北籍官兵的待遇越来越差,同时慢慢撤换东北籍军官,夺取四舰的控制权。1935年6月15日,东北籍官兵决定再次带舰出走,当时“肇和”主机正在修理,无法同行。便将“肇和”舰东北籍官兵接来同行。午夜,“中兴”、“海圻”、“海琛”三舰启航,当晚通过莲花山水域时,因天黑且遇退潮,“中兴”、“海圻”舰相继搁浅。“海琛”拖带时也一并搁浅。陈济棠得到报告后曾想派飞机轰炸。但下属提醒他;全国军舰所剩无多,如果派飞机轰炸,三舰势必非沉则伤,届时全国舆论必定哗然。陈济棠于是决定劝降,但到了白天涨潮,吨位较轻的巡洋舰“海圻”、“海琛”舰分别脱险,在晚上冲过虎门炮台到达香港。而大吨位的战列舰“中兴”号,无法依靠自身动力恢复航行,只得归顺南京,划归中华民国军政部代管 。1936年底,奔波多年的“中兴”号舰况已经较差,设备也已老旧。为了保养舰体和修复损伤,也为了给“中兴”号的舰员“换血”,年底该舰开赴美国进行保养和小规模的现代化改造。
图为1935年和1943年改造后的“中兴”号对比
1937年7月全面抗日战争爆发,由于日本海军占有绝对优势,实际掌握中国近海的制海权,因此“中兴”号已经无法回国。直至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中国和美国因共同对抗日本而成为盟国,对“中兴”号的大规模现代化改造快速推进起来。参考“怀俄明”级战列舰“阿肯色”号的改造计划,拆除部分副炮,改建舰桥和上层建筑,两座烟囱并为一座,拆除了后部的4号主炮塔,用来安置后部主桅并加装部分防空火炮,由于重量减轻,航速增值22节。续航力增加到8500海里。1943年,“中兴”号完成改装,和美国海军一道投入太平洋作战。
“中兴”号战列舰1937-1942年改装后的性能如下:
标准排水量:20020吨,满载排水量:23780吨
舰长:158米, 舰宽:26米 ,吃水:8.2米
航速:22节; 续航力:8,500海里/10节
主炮:8门双联装305毫米/45倍口径主炮;
副炮:6门127毫米炮,4门76毫米炮,36门40毫米防空炮,24门20毫米防空炮
装甲:水线229-279毫米;甲板51毫米;炮塔正面305毫米,司令塔292毫米
舰员:1008人
图为“中兴”号1944年至1945年的涂装
1943年底“中兴”号参加了在吉尔伯特群岛登陆战。
1944年初马绍尔群岛的两栖作战以及在1944年5月的塞班岛登陆战役。10月,“中兴”号参与了收复菲律宾的战役。在莱特湾海战中的苏里高海峡夜战中,“中兴”号和其它6艘战列舰和8艘巡洋舰借助雷达共同歼灭了从南路进攻莱特湾的日本西村舰队。此役,“中兴号”共对日军旗舰“山城”号战列舰打出了6次齐射。这也是“中兴”号唯一一次对敌舰射击。
图为苏里高海战中日军“山城”号战列舰被美战列舰群齐射的水柱包围
在1945年3月开始的冲绳岛登陆战中,“中兴”号参与登陆前的火力准备并在战役期间一直担负火力支援任务。4月15日,一架神风飞机撞到“中兴”号舰尾炮塔。“中兴”号退出了战役返回了珍珠港修理。修理完毕时,日军已经投降,“中兴”号胜利返回阔别近9年的祖国。
1948年10月,国共内战锦州战役中,“中兴”号被派往葫芦岛附近海面支援为援救锦州的作战,用舰炮轰击在塔山的解放军阻击阵地。
1949年2月25日时,“中兴”号与英制轻巡洋舰“重庆”号上的官兵发动起义,在上海吴淞口易帜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向北驶向解放军控制的山东烟台。2月26日晨到达烟台。3月4日两舰开往葫芦岛。3月18、19两日,国民党派出B-24型轰炸机对两舰进行连续轰炸。“中兴”号被重点攻击,遭受较大破坏并起火燃烧,上层建筑被毁,后部主炮塔损坏,舰体倾斜。“重庆”号也有多处被命中,军舰艉部受损。3月20日1时,“中兴”号倾斜加重,人员弃舰;3时左右,战舰向左倾斜翻沉海底。为保住“重庆”号,这艘受伤较轻的巡洋舰也打开通海阀自沉。至此,参加过太平洋战争的功勋老舰“中兴”号结束了她波折起伏的生涯。
图为1945年3月与美军“德克萨斯”号战列舰一起炮击日军阵地的“中兴”号
“中兴”号战列舰如果真建成,将是近代中国海军唯一的亮点。虽然仍旧无法与二战中的日军新锐战列舰群相比,但并不影响她在战争中加入盟军反攻,留下中国海军堂堂正正的奋战身影。无论是在吉尔伯特和冲绳用305毫米巨炮向日军阵地喷涂火舌的英姿,还是在苏里高夜晚排在T字队列中以齐射阻击日军战舰的战绩,都要远胜于一支绝望的舰队只能靠自沉于长江来阻挡敌寇的无奈与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