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学家王任翔的书《世界与神:中国早期信仰的考古观察》(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11月)不同于枯燥的专业报道。它用大量精美的文物图片和专业器物图来对比祖先对太阳、月亮、天地、自然、器物精神和祖先的信仰世界。作者以诗歌的写作风格为读者打开了一扇灿烂的大门,让读者在他精心构思的话语中进入中国思想。
除了高雅趣味和通俗趣味的可读性之外,这本书更值得探讨坚实的学术理论、创新的方法论和观点、作者想要建构的形象体系以及由此衍生的诸多问题意识。这些内容构成了中国思想史研究的新前景,成为跨学科研究中不可忽视的重要作品。
开创考古学与影像神话相互证明的新范式
自现代学术建立以来,特别是在新时期引入各种人文研究方法后,出土文物和文物图像的解读一直是各学科的热门话题:考古学侧重于类型和年代学的研究,神话重视符号意义的挖掘,人类学重视功能和社会结构的解读,艺术重视宇宙学和美学精神的解读。在以考古学为基础的跨界思维中,作者认为除了文字记录之外,考古实物和考古图像也是探索祖先精神信仰的重要途径,进而“从信仰和神话中看中国文明的发生,用考古图像证明神话的起源,用考古物证揭示神话的真相”。从信仰和神话的角度审视文明的发生,强调考古学、影像学和神话学的相互证明和互补,这种跨学科的研究在欧美和日本学术界已经形成,但在中国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这本书试图在这方面开辟一种新的解释模式。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作者聚焦于书中的意象,构建了一种新的研究方法:分析不同时代空,从“意象”入手,进行类型学的意象匹配,以文献和人类学数据为支撑,最后从宗教和信仰的角度进行深入的“意象”调查。不同于以往的分析视角,笔者以相反的方式观察彩陶图案。经过充分的类型排列和结构分析,我们发现祖先并不是直接用彩色图案来表达图案,而是用空白色来间接表达。笔者称这种彩陶为“地纹彩陶”,并进一步将其细分为锯齿形、圆形、花瓣形、螺旋形和星形,其中花瓣形和螺旋形最为典型。地面图案彩陶分布广泛,经久不衰。它在庙底沟文化中很受欢迎,并已成为中国彩陶文化的最精髓之一。作者在书中总结了“骄傲忘象”的艺术特征,描述了具体模式向抽象发展的变化规律,认为这不仅是彩陶时代确立的艺术原则,而且至今仍受到继承和影响。
学术界经常使用阴刻线来描述良渚玉器上常见的神、神、兽的线刻。"这种提法不准确。"通过严格的图形比较和数据调查,笔者认为良渚玉的微刻是“两阴一阳”的阳刻,即阴阳技术。出现在神兽脸匹配组中的“人脸图案”实际上是一张上面有完整纹章的兽脸。在此基础上,我们进一步讨论了史前神权是如何被王权象征的,以及神话概念是如何影响信仰的。类似的案例成为本书的精髓:有人提出,几乎成为石家河文化最终结论的玉兽脸应该是“对立的鸟”——两种神鸟的合成图像,勾勒出围绕“神鸟”创造神的史前运动;重访著名的二里头文化“绿松石龙”成虎形:笔者认为商周时期的“饕餮粮”应该是“动物面粮”,并阐述了其太阳崇拜的起源。该书还分析了“四神”的演变过程,验证了中国古代的两种定位系统,挖掘出红山文化的猫头鹰形主题及其在商周时期的传承。
探索中国思想起源研究的新前景
作者擅长探索、收集和通过管道观察豹子,然后描绘伟大历史的变化。这一研究路径为图像时序系统的构建提供了坚实的案例基础。在书中,作者提出了利用考古界的古物排列模式,建立一个图像和装饰的年代系统。作者认为,该系统不仅能反映图像和装饰的变化轨迹,还能帮助研究者了解一定时期内发生的变化,探索变化的动力和工具所承载的精神信息。
无论是彩陶地面图案、玉阳雕还是凤凰题材,古代人都是在意象系统的参照下,通过物质技巧来表达信仰的。因此,器皿类型和装饰的传播也是不同文化和信仰的传播过程。人们在这种交流过程和范围内会不同程度地统一他们的信仰和权力认同方法,并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逐步体验和提高,从而为实现统一奠定深厚的文化基础。至此,讨论已经涉及到理解中国文明的起源和特征、解释早期中国的文化认同、中国文明的连续性等重大问题。
从“古代史辨”学派借助剥离神话寻找真实历史开始,历史学家、哲学家、考古学家和思想史界基本上坚持“古代史辨”学派的理念,将古代圣王制度还原(或中止)为神话传说,不要对没有文字记录的历史进行过多的意识形态分析,注重再现始于殷商或各种思想流派的中国意识形态特征。国际学术界一直只承认自商代甲骨文记载以来的中国历史,即自文字出现以来的3000多年的中国历史,而否认中国文化界至少有5000年。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张广智先生不断展示了三代人如何实现文化上的统一。在国内,宗一饶、人类学家费孝通等历史学家,以及当代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和文学人类学家,都致力于从甲骨文之前的文化中研究中国思想的起源。结合这些学术前沿,不难看出这本书真实而鲜明的价值取向:器物类型和装饰的传播象征着更深层次的文化认同和文化融合。史前遗迹“向我们传递的信息不仅仅是那些闪烁着艺术光芒的彩色图案,还包含逐渐积累的文化意识,进化出快速识别的符号,并预示着一个伟大文明的开始”。
揭示神话研究的社会性
这种探索中国思想起源的新模式不仅是对考古学的挑战,也是对神话学和人类学的挑战。虽然书中对神话和信仰的分析不如考古部分详细和充分。然而,这本书的论点是,“史前时代的图像包含了祖先的宗教信仰。人类语言中的神话是祖先对世界起源的理解和对世界起源的精神探索。“这本书的所有章节都呼应了这一论点。回到书名,另一组相当于“凡人世界”和“神圣世界”的词是“神圣的”和“世俗的”。在神话学、宗教人类学和文学美学的问题中,“神圣”和“世俗”是使用最多的类别之一。学术界擅长对学术史上的这些范畴进行专门研究:卡西尔从“先验”的角度论证了神话的神圣性;马林诺夫斯基从社会功能的角度分析了神话的神圣性。从宗教经验的角度,埃利亚德描述了为什么“神圣”是由“世俗”来象征的。涂尔干从“集体概念”中提出了神话的建构性。
虽然我们已经知道这些学术词汇,或者在更广泛的民俗或民族志研究中看到它们的使用,但很难看到这些词汇的使用来具体讨论中国文明的发生和发展。虽然作者不是神话学家,但这本书启发了对神话的研究:以可辨认的物体作为文献资料,作者讨论了特定历史时期空和文化背景下民族信仰和神性人格的演变,并讨论了如何在一个社会的世俗生活中建构神性存在。尤其有价值的是,它的研究整合了许多神话理论的心理和现实维度,侧重于分析神话现象的社会性和宗教性。
总之,这本书涉及到重新定义早期中国信仰的特征,重新理解早期中国多元文化共生与延续的重要问题,为不同学科留下了深厚而密集的学术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