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眼中，拆迁户这一群体有着各式各样的形象：比如是穿拖鞋开法拉利的阿伯，有提爱马仕买菜的大妈，挂几十串钥匙收租为乐的大叔。曾有一个广泛流传的段子是这样描述：“听朋友说有家创业公司资金链断裂，眼看就要关门了。结果公司里一个清洁工阿姨拿出600万给公司完成了融资，至于为什么要做这笔投资，阿姨说，喜欢公司的氛围，希望大家都不要走。”虽然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不高，但也切实地反映了人民群众对拆迁户这一群体的认知和羡慕。所以每当某地有拆迁致富的新闻，各类的朋友圈和社交网站都会被迅速刷屏，比如说白石洲诞生1878个亿万富翁的这条消息，便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白石洲，位于深圳南山区东部，有整个深圳最大规模的农民房，因为房租便宜，很是吸引了一批外来务工者。在高峰时期，居住的外来人口数量高达15万之巨，硬生生地将当地村民挤成了“少数群体”。但这样的一片区域，却与周边的相貌显得格格不入。由于位于交通要道，白石洲旁边是高档社区、高尔夫球会所和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而在白石洲里面，却完全是一副城中村相貌：一栋栋握手楼此起彼伏，庞大的人流在街道口穿梭，尽管拥挤，却也有着人间烟火。可惜为了经济发展的必要，这片烟火都迟早会迎来落幕。在2018年12月，深圳市政府通过了一则规划，正式拉下了白石洲拆迁的序幕。也正是在此之后，这里将诞生1878个亿万富翁的消息开始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这个数字虽被认为是夸大其词，但不少村民因此发财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有签约的村民透露，他家拆迁面积1200平方米，拆迁后有15套回迁房。在深圳高居不下的房价下，他的资产却可以说是普通白领毕生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而像他这样的村民，估计不会太少。白石洲的拆迁，是深圳市为城市更新下的重要一步棋。这次拆迁，也是顺利地和村民们达成了一致协议的结果。相比之下，深圳旁的另一座大都会广州，就曾为拆迁一座叫杨箕的村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杨箕村，一度是许多“广漂”落脚的第一个据点。这里交通便利，去广州最主要的两个商圈珠江新城和体育西均不超过20分钟，而密密麻麻的握手楼也供给了巨量的房源。晚上若在街道穿梭，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人群，衣着暴露的流莺，身着衬衫的白领，卖着鸭脖的摊贩，共同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但和白石洲一样，地处交通要道的杨箕村有极大的土地价值。2009年首批“城中村”改造试点的名单出炉，杨箕村的名字赫然在列。在政府的目标中，是在明年5月正式拆迁，并在3年半后让村民回迁。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规划下达后，杨箕村村委会在召开村民大会，由于无人口头反对便与政府签下了拆迁协议，而村民各自与政府的签约率也达到了98%之多。但在拆迁进行时，有18户居民表示反对，成为了留守的钉子户。这些钉子户的抗争，使得拆迁整整停滞了3年之后。2013年3月，柴静主持的《看见》节目，便针对这些钉子户做过一期报道。在她到达现场时，已经搬走的村民和留守的村民之间剑拔弩张，前者动用了挖土机在后者的房子边挖出一道道河沟，形成一座座留守的孤岛，而后者则待在家中，自备水电。在采访时，一个施工的村民说，“自己家早就拆了，就因为这些留守户，房子盖不起来，没工作，也回不来。”但在最终，这些回不来的村民最后还是回来了。不过这个时间整整花了7年。2016年5月，在经历双方对峙和利益妥协等一系列事件后，老旧的杨箕村终成为了历史，变成了村民手中的新房钥匙。按当时的房价算，每户居民的房产价值在675-1800万，可以说是发家致富。2016年10月2日，为了庆祝顺利回迁，杨箕村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回迁仪式：来自佛山顺德600名厨师长，摆了1800个餐桌，宴请了2万多的人次。若从高空向下看去，能发现密密麻麻的餐桌摆满整个小区，一眼望不到尽头。有媒体更是直言：“杨箕万人宴是打在所有奋斗者脸上的耳光！”虽然坐拥千万的房产，但杨箕村民的日常收入来源其实并非发生本质变化。因为都是宅基地性质，没有房产证，难以变现。所以许多无事的中年妇女，每天在小区日举着牌子，一见到年轻人就问要不要租房。尽管如此，因为房子变成了崭新的电梯房，村民的收入往往能翻了几番。除了每个月数万的房租收入，村民们还有丰厚的拆迁款。但除了买辆豪车，许多村民的生活并未有本质变化，每天习惯性地聚集在新建的祠堂，打打麻将讲讲八卦，抽一根烟唠嗑几下，当然还少不了帮子女介绍相亲对象。在这样的氛围中，不少人精神空虚，开始追求充实一点的生活。比如今年在网络刷屏的鸭仔饭大叔，虽不是杨箕村民，但他坐拥10栋自建房收租，自己住的140平米房屋又要拆迁。若按他所说的每平米赔偿款起步20万元计算，单一套房就要获取2800万的收益。虽然有钱，但他还是开着小店，卖着12元一份的鸭仔饭，以此充实自己。但比起这位鸭仔饭大叔来讲，更多的拆迁村民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事实上，之前所讲的拆迁户主要集中在广东一片，这边以朴实和低调为主，而在另一些地区，由于当地民俗的不同。很多村民拆迁后往往一夜暴富，陷入各种对财富的挥霍中去。哈尔滨的红星村就曾发生过这样的案例。因为拆迁，很多农民获得了百万至数百万的赔款，但失去自己家日益耕种的土地。为了弥补空虚的精神，他们将这笔钱大肆挥霍：家家户户先后购置了豪车，中年妇女们争买貂皮和金首饰，邻里之间互相攀比。但事实是，不少家庭很快将钱挥霍一空，豪车也落得吃灰的下场。而有的拆迁家庭则因为钱的分割，开始反目成仇。有父亲要求女儿把所有的拆迁款拿去给弟弟买新房，有儿子要求父母把钱全部转移到自己名下，有子女向父母借钱后不知所踪，各式各样的事件或案件，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滔滔不绝。获得这笔拆迁款的代价，还包含了他们家庭的支离破碎。种种事例，证明了一夜暴富并非完全幸运的事情，更多的时候还包含了一种诅咒。与此同时，身家充盈又缺乏警惕的这部分拆迁户，还成为了少数别有用心之人的目标。有一句话是这么说道，中国人的好赌性在全世界数一数二。虽然没有科学的论文能证明真假，但很多国人自己都深信不疑。在拉斯维加斯和澳门的诸多赌场，国人的身影屡见不鲜。哪怕是街头巷尾，也都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地下赌场。这些地下赌场，一般由专门的团队来组织。为了避免被警方发现，通常只接待熟人或专客。比如被新京报曾曝光的一个京郊地下赌场，一定要专人介绍，在专门的地点对暗号，对上后才可以坐专车，经过层层卡哨才得以进入赌场。这些步骤，无疑证明了赌场对监管的担心，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穿着那个拖鞋的大叔是赌客还是警察。所以对赌场来讲，有巨额资金的拆迁户们成为了最理想的目标。首先，拆迁户这一群体来钱容易，他们对钱并不珍惜，许多拆二代更是一掷千金。其次，他们往往见识不多，对一些赌博手法并不熟悉。更重要的是，因为是当地乡亲知根知底的缘故，他们即便输了也少有可能会去报警。所以在很多曝光的案件里，赌场团队通常会对拆迁户进行缜密的公关：先用乡亲熟人的名义靠近打交道，然后吃喝玩乐套近乎，最后带他们去赌场开开眼。不少拆迁户初一尝试，便往往不可自拔。而对于有着各种手法的赌场来讲，这些赌客不过是一头头待宰的“猪”罢了。此外还有团队专门负责将赌客送去澳门，并有一条龙服务：办理证件、安排食宿、联系赌场、出借赌资，可谓是贴心服务。但这样的服务往往笑里藏刀，比如张家港的一起案件就曝光过，赌客不但只能在指定赌场赌博，而且还要被抽10%的赌资当服务费。像极了那句话，你觉得免费的，往往就是最贵的。人的贪婪，往往是永无止境的。很多人输了还想再把输掉的赢回来，赢了还想继续赢下去。在拆迁户的钱输光后，犯罪团伙就会递上借款协议送上赌资。最后往往落了个身家破灭，妻离子散的下场。毒赌不分家，除了赌博，还有不少犯罪团伙将毒品带向了这些拿到拆迁款的家庭。2013年6月，南京曾曝光过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2名女童在家中被活活饿死，其中1人1岁，1人2岁。在后续的追查中得知，这户家庭原本曾在拆迁获得2套房子，但父亲为了吸毒卖了一套，母亲也是染上了毒瘾。在无人看管下，两个女童在饥饿中结束了自己本该天真浪漫的生命。事实上因为吸毒而倾家荡产的拆迁户，是个不容低估的数字。杭州江干区某镇，拆迁户10%吸毒返贫；武汉某戒赌中心，700人次中拆迁户占一成，这种种数字，无不证明了拆迁户群体之中的诸多问题。这样的问题，除了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也影响到了他们的下一代。2017年的时候，因为工作原因，我曾经在广州的工读学校做过一份调查报告。所谓的工读学校，是为有违法犯罪行为的青少年学生开办的学校，其中这些青少年，不乏有犯下过强奸、抢劫甚至杀人案件的例子。而工读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代替少管所，用教育来挽救他们。在进行调查前，我与学校的一名高层领导有过交谈。得知学校绝大多数是留守儿童，但其中也不乏拆迁户家庭的子女。有些家庭拆迁后，男主人在外吃喝嫖赌，女主人天天打麻将，拿着零花钱的孩子往往无人看管，开始走向了违法犯罪的道路。比如秦皇岛拆二代因意气之争，聚众斗殴当街砍人；厦门拆二代追求刺激，连续抢劫23起。更为可笑的是，许多父母往往事后并不反思，反而宣称有的是钱来摆平。这样的思想教育，导致这些拆二代进入工读学校后也是个刺头。有一名孩子曾这样对管教他的老师说：“老师，你一辈子才挣多少钱哦，我名下的房子都好多套了。所以别教我这些那些了，只要教我不犯罪就行了。”这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在棚改启动了这几年里，全国各地冒出了数以百万计的拆二代。他们出生在城市近郊或棚户区，往往未体验人生的艰苦便一夜暴富。甚至有人一度追捧这一群体，在网上发帖《找不到富二代、官二代，那么就嫁”拆二代“》。但与官二代、富二代的父辈不同，拆二代的父辈多数是小商贩或者务工者，要么就完全不工作纯粹靠租金为生，整体文化水平不高，见识较少。而这一特征也被遗传给了拆二代，导致这一类群体的文化程度不高，综合素质较低（相对于官二代、富二代来讲）。而且因为一夜暴富，他们的人生目标也陷入了迷茫。好一点找个不累的工作，或去富士康或兵营体验生活，差一点就直接天天各种追求刺激，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父母自己学历也不高，有钱后更会宠溺孩子，放任自流。这样的家庭，一般会更加信奉读书无用论。毕竟他们的租客里，有着大把大把的大学毕业生，这些毕业生一个月挣个几千块，有一半会变成房租被他们收走。所以许多这样的家庭压根不重视教育，辍学也就理所当然了。但辍学之后，往往就会游手好闲，将生活的圈子局限在社会上认识的狐朋狗友。普通点的去喝酒唱K和网吧，追求刺激的就是嫖娼赌博和吸毒。无论如何与上进挂不了钩，这些他们自己也明白，不过他们认为自家有钱，也就报以无所谓的态度。但读书真的没用吗？未必。正如之前所说，由于暴富太快，很多拆迁户经常会大手大脚地将家产挥霍一空。到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没有赖以生存的收入来源。如果没有学历，只能找到一些体力活，一头扎进贫困的底层难以翻身。不过这样的道理，很多拆二代只有到了破产才能明白。一夜暴富对他们的家庭，更像是一种诅咒，只不过是被金钱所遮掩。在2018年第五季的奇葩说，就针对“一夜暴富是不是一件好事？”展开了辩论。其中有一个观点让我很是信服，我把这句话在这里套用一下：“拆迁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拿到钱以后，很多人不由自主的纸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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