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点的太阳,晒得我口干舌燥,透过油腻的刘海,看着地上的透水砖,刚刚捉奸的那一幕像是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重播。
这次捉奸,是我大学毕业之后,唯一一件成功的事。毕业后,我去第一家公司上班,既贫穷又辛苦,公司拖欠3个月工资,老板跑路,资产被抵押,我重新失业。借钱已经借到没有朋友,只能回家继续啃老。我无法接受父亲帮我找的保安工作和厨师学徒工作,只能每天忍受父母得唉声叹气。
我躲在房间里把牙齿左右磨个不停,拽着头发撞在墙上,疼到龇牙咧嘴,就再也不愿撞第二下。没花费多大功夫,我就找到了奸夫的电话号码,加上早上记下的车牌号,无意识地翻看着手机,脑袋中无数的信息散乱地分布在虚无之中。
这个睡了我女朋友的男人,应该承担一些责任,对吧?
我的方案A是电话约出来奸夫,胁迫他取一大笔钱给我,打断一条腿,就逃之夭夭;我的方案B是约出奸夫之后,控制住之后,勒索他父母一大笔钱,打断一条腿,逃之夭夭。我打算装成漂亮姑娘,勾引奸夫,这种人应该对送上门的女孩来者不拒;我打算用防狼喷雾、绳索,控制这个男人,毕竟单凭蛮力,我不一定打得过他;我需要先找到一个隐蔽的、荒凉的、没监控的ATM取款机,不留痕迹地拿到钱;我打算从最大的车站,换上衣服,逃跑。
高中时,打架被班主任逮到,记大过,请家长,回到家被父亲痛揍,锁在屋里反省。我策划了对班主任的报复,夜深人静,半块砖头飞过去,他办公室的玻璃应声而碎。第二天,碎了玻璃的办公室太冷,老师们都变得勤恳负责,捧着保温杯坐在教室里,盯着我们背书。
砖头应该是一个比较好的武器。
想起当年打架的时候,我总是输多赢少,我打不过又高又壮的人,也追不上又矮又瘦的人。我在计划中加上的砖头这样的武器,突然想到,万一手持砖头也打不过别人,那该怎么办?我像是被围在垓下的项羽,虞姬也死翘翘了,四面八方都在唱着家乡的歌,没有勇气自刎,也没有江可以投,我只能嘎——嘎地哭了起来。
砸完办公室玻璃之后,班主任还是安稳地坐在讲台上,翘着二郎腿,不时抬眼看看又是谁在窃窃私语,让我备受挫败,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想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砖头越用越顺手了,趁着秃顶的校长开师生大会的功夫,我确认了八遍周围没人,后退几步,助跑,举起手中的一整块砖头,向着班主任车的前挡风玻璃扔了过去。
我换上了当年砸玻璃时穿的黑色卫衣,黑色帽子、黑色口罩。为了避免警察叔叔成功追凶,我特意穿了一双内增高的黑色大码鞋子,我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晚上8点,我蹲在马路边,看着对面奸夫的车,不断有行人、汽车路过挡住我的视线,那辆车在路灯下,变得狰狞起来,像是蛰伏待机要吃人的猛兽,只待钥匙捅进去,就会咆哮着向我冲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奸夫远远的向车子走来,我猛然站起身,却发现蹲麻了的脚,一步都迈不过去,马路上车流也多了起来,根本不给我横穿马路的机会。
没见到班主任气急败坏的样子,让我无比遗憾。放学后,我躲在班主任家对面的胡同里,亲眼看到班主任回家之后,捡了一块大小适中、重量刚好的碎砖,手臂转动,砖块飞得越来越高,嘭的一声撞在班主任家二楼的玻璃上,玻璃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整个晚上,我都游走在奸夫家楼下,为了防止腿麻,我不敢停下,不停地来回走动。八月的天气,冷的却像三九天一样,我的牙齿打着颤,身体哆嗦着,我买了一瓶酒取暖,第一口,苦不堪言,第二口,喉咙发干,第三口,酒浆从鼻子中呛了出来。
不知道是二锅头的作用,还是不停的走动的效果,当那个人晃晃悠悠地从我前面经过的时候,牙也不颤了,腿也不抖了,身体也热了起来,我推开兜里的美工刀,闷哼一声,快步跟了上去,左臂抬起,准备锁喉,右手持刀,伸向他的胸口。我的影子已经盖在了他的背上,他像是喝醉了,走得歪歪扭扭,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憋闷的想要大喝一声壮壮声势,又怕惊到他。我的手碰到了他的衣服,黑暗中,我清晰地看到他的耳朵抖动了一下,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空气凝固,时间停止。
砸碎了班主任的第三块玻璃之后,我也被惯性冲到了班主任家的院墙上,没过三秒,只听班主任那熟悉的声音,在窗口大声咆哮道:“谁啊”!
身前的男人突然回身,侧身退到了我前方两米远的地方,他的声音带着酒气,含混地吼道:“谁”!
声音如同晴空炸雷,又像是狮吼神功,把我震得七荤八素,眼前发黑,血液回流,手脚无力,牙齿战栗。手中的武器悄悄滑落,掉在了脚下,比来时更快,我逃跑起来,八马难追。
我再也没有招惹过班主任,也没有招惹过睡了我女朋友的男人,没有愤怒,没有不甘,没有恼恨,我认怂了。
为了给“认怂“找到一个高端大气的理论支撑,我苦思冥想。
不以利益为目的的攻击和制裁,都是两败俱伤,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