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剑翘(1905—1979),原名施谷兰,安徽桐城人(今安徽枞阳人),自幼生活在山东济南。生父施从云,后过继给其弟施从滨(一说生父为施从滨)。
1935年,在天津佛教居士林刺杀直系军阀孙传芳。后被捕入狱,1936年被特赦。新中国成立后,她因病移居北京,病愈后又移居五台山光明寺村,并以居士身份在碧山寺修行。1957年当选北京市政协委员会特邀委员。1979年病逝于北京,享年74岁。
当时,社会上存在一些猜测:施剑翘哪来的枪、她是怎么学会开枪的,等等。外界普遍觉得这么一个刺杀行动,不可能是她独自完成,肯定幕后有更深的背景,甚至还有人说她是受蒋介石当局的授意。
她曾是深居闺阁的千金大小姐,她曾因刺杀北洋军阀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为父报仇名扬天下,她曾受到宋美龄的拉拢,她也曾与周恩来夫妇有过真诚接触 。
裹小脚的她十三岁就当家
施剑翘的大儿媳妇张冰在丈夫去世后,从北大荒回到了故乡苏州,现居住在苏州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近日,她提及了施剑翘与苏州的关系:“苏州有两个地方与施剑翘有很大的关系,一个是南显子巷的惠荫园;一个是苏州城西的灵岩山。一个是成就了施剑翘倾心公益办学的事业,一个则是她皈依佛门以及最终的归宿之处。
漫步在姑苏城中临顿路上,东拐进入南显子巷,就能看到第一初级中学内有座小型园林,名为“惠荫园”,曾先后作为市第十五中学和市第一初级中学校所。现在园内奇石仍在,显露出历史的沧桑。但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当年为父报仇一怒刺杀大军阀孙传芳的奇女子施剑翘曾在这里办学8年。
“施剑翘对自己一向很简朴,平时吃素,穿着就是简单的粗布旗袍,这可能与其早当家懂事有关吧。”张冰说,施剑翘1905年在山东出生,其父施从滨已任山东军务帮办兼奉系第二军军长。施剑翘打小就受父亲宠爱,深居闺阁,还缠过小脚,虽然没有受过正规教育,但在家中有私塾老师教授学问,对古文诗也很感兴趣。眼看着母亲身体不好,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作为长女,施剑翘在十三岁时就早早地当家管事了。
今年已75岁的施羽尧回忆,外祖父施从滨为安徽桐城人,兄弟四人,早年生活困难。有一年大年三十,兄弟四人围着个猪头过年,要账的人上门,把猪头取走,他们只能空对着一锅汤。在这种情况下,施从滨最终带着弟弟们出来闯荡。
1925年秋,孙传芳与奉系军阀为争夺安徽、江苏展开大战。奉系军阀张宗昌要施从滨南下对抗孙传芳,后在安徽固镇,施从滨被三面围住,最终被俘。
施从滨从固镇被带到蚌埠车站孙传芳的指挥部,虽然有周围人求情不要杀俘虏,但孙传芳执意要杀施从滨,不仅将施从滨斩首示众,首级悬挂蚌埠车站,而且暴尸三天三夜,不准施家收尸。
孙传芳的行为引起当地红十字会强烈不满,是红十字会出面将施尸草草收殓的。后来是施剑翘的三叔冒着生命危险,以同乡名义将施从滨尸首运回安徽桐城埋葬,然后赶到天津给嫂子和侄女报信。这个时候,施剑翘才确信,父亲已经被杀害了,当时就决意报仇。
嫁了军官丈夫还是为报仇
就在施剑翘一心报仇遭遇失望的时候,又有一位军官出现了。“他就是施剑翘的丈夫施靖公,也是施中诚的军校同学,山西太原人,任山西军阀阎锡山部的谍报股长。他官职不大,当时是到济南出差的,借住在施剑翘家中,结果就看上了这位千金大小姐。”张冰说。此时的施剑翘已经23岁了,因为她一直倾心为父报仇,终身大事被耽搁了下来。
张冰告诉记者,“1928年,施剑翘与施靖公结婚了,而前提是施靖公要帮着报仇,为此两人还曾在施从滨遗像前立过誓。”结过婚后,施剑翘随夫回了太原,并生育了两个儿子。没想到,施剑翘再与他商议同报父仇时,他已经不那么积极了。
1935年,施靖公被提升为旅长,而报仇之事却一拖再拖。施剑翘在最后一次要求施靖公为父报仇遭到拒绝后,便与他一刀两断,“于是带着两个儿子不辞而别,直接回娘家了,当时两个儿子一个是七岁,一个是两岁。”
也就是从这一年,施谷兰改名为施剑翘,并且给两个儿子也改了名。张冰说,“在施剑翘携子出走后,施靖公也曾主动与其接触,但都被她毅然回绝了。施剑翘行刺孙传芳成功并入狱后,施靖公亲自赶到牢里探望,但仍被施剑翘拒绝了。解放后,施靖公成了俘虏,被集中学习,写过很多信给施剑翘,意思是想在学习期满后,与其团聚。直到他生病,组织上希望施剑翘能去一趟看看,但施剑翘坚决不去。施靖公去世后,相关遗物被邮寄到施剑翘处,她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可能在她心中,从她离去的那一刻起,她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一点关系了。”
行刺孙传芳的枪究竟是哪儿来的
见别人无法帮自己报仇,施剑翘只能放开裹着的双足,自己习练枪法,她要自己出马了。1935年11月13日下午2时,孙传芳去天津佛教居士林进香,被等候在此的施剑翘碰个正着。仇人见面,施剑翘怒火中烧,用勃朗宁手枪连发三枪将孙传芳打死,然后自首并散发《告国人书》。消息传出,震惊全国。
“其实施剑翘的母亲一直都不主张女儿这样冒险行刺的,施剑翘的弟弟也一直想亲手报仇,而这更加促使施剑翘亲自挥枪行刺。”张冰说,施剑翘从太原回来后,她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的小弟施中杰也毕业回国了。他随身带回一把日本军刀,说要血刃仇人孙传芳。看到弟弟的表现,施剑翘感到莫大的欣慰。但是,她也心忧弟弟万一不能杀死孙传芳,反而会因此遭遇危险,毁了前程。最终,施剑翘还是选择了自己亲自动手。
当时,社会上存在一些猜测:施剑翘哪来的枪、她是怎么学会开枪的,等等。外界普遍觉得这么一个刺杀行动,不可能是她独自完成,肯定幕后有更深的背景,甚至还有人说她是受蒋介石当局的授意。
就此,施羽尧告诉记者,其实这些疑问,母亲在庭审时都曾一一解答过:行刺用的手枪是弟弟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朱其平买的,一直暂存于施家;因为从小就常拿父亲放在枕头下的枪玩,她很早就知道如何装子弹、如何射击等。
施剑翘自首入狱后,施家一直在设法营救,后来通过关系找到冯玉祥。冯玉祥与施剑翘的四叔施从云在清末同时发动滦州起义,曾有袍泽之谊,于是冯玉祥联合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李烈钧、张继等中央委员联名上书国民政府,营救正在服刑的施剑翘。最终,施剑翘在狱中度过9个月又26天后,回到家中。
张冰说,施剑翘平时在家里从来不提及刺杀的事情,家里后来甚至都没有外祖父的照片,在她心里,这个轰动全国的重大历史事件其实就是个人报了一次普通家仇,没有什么值得宣扬的必要。
施剑翘出狱后过着怎样的生活
“母亲被释放后,我们就与外婆、舅舅一起先在南京生活,后来又跟着舅舅到湖南长沙去,当时舅舅是在国民党部队任职的。”施羽尧说,“七七”事变爆发后,母亲当时就急着给时任湖南省政府主席的张治中写了一封“我要求做抗战工作”的八字信函。张治中很快就接见了施剑翘,将她安排在湖南省抗敌后援总会担任慰劳组主任一职。
1941年7月,施剑翘与母亲随弟弟施中杰辗转到了四川合川县。看到在日军飞机狂轰滥炸下,无辜百姓受灾,她带头捐出了珍藏多年的金银首饰,并动员母亲和胞弟各捐献了一份,还亲自到一些财主家里广泛宣传,筹钱去买飞机。短短几个月时间里,3架崭新的战斗机就被交到空军部队,在全国引起极大的轰动。苏州近代史研究学者沈伟东说:“当时宋美龄特地通过冯玉祥约施剑翘到重庆见面,一番夸赞后,宋邀施到全国妇女慰劳总会工作,但施不愿意成为权贵附庸者,婉言谢绝了,后来冯玉祥连夸她有骨气。”
1946年春,施剑翘搬来苏州生活。也就是在这时,施剑翘倾注精力所创办的私立从云小学,在苏州南显子巷的安徽同乡会馆正式开办,施剑翘自任校长。从云小学招收的绝大多数是贫民子弟,也有部分孤儿和流浪小孩。
1946年6月至1947年3月间,周恩来、邓颖超撤离南京到达上海。施剑翘为解决办学经费到沪上搞募捐,曾造访周恩来、邓颖超的居住地。在那里她得知,就在1946年6月内战爆发的当天,国民党空军飞行员刘善本弃暗投明,成为第一位驾机起义飞到延安的国民党空军飞行员。刘善本家住上海,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一时间陷入了困境。周恩来已多次派人送钱,都因刘家已被监控未能成功。于是施剑翘主动请缨去送钱,最终机智果敢地完成了任务。
1946年9月17日,施剑翘来到灵岩山。这天是父亲施从滨遇难21周年忌日,她上灵岩寺做佛事,为父亲亡灵超度。佛乐缥缈中,施剑翘心有所悟。三天后,施剑翘在灵岩寺皈依佛门。
为儿子清白致信毛主席,最后遗言是祖国统一
张冰说,她第一次见施剑翘是在上高中时,当时她正与施剑翘的大儿子施佥刃谈恋爱。“那时候我们都上高二,他就说带我去从云小学见母亲,她穿着朴素的旗袍,身体比较胖,当时还不大同意我们的恋爱,主要是劝我们要好好学习,不能太早考虑恋爱的事情。后来到了1949年施佥刃参军入伍时,她拉我一起合影,当时我们还没有结婚,应该说是承认了我们的事情。”
1948年春,苏州解放,施剑翘和众人扭着大秧歌迎接解放军,当时解放战争继续进行,施剑翘就送两个儿子参加解放军,分别进入第二野战军及第三野战军的军政大学。她说:“我一无产业,二无资财,只有把两个儿子献给国家!”
两个儿子先后被送进部队后,施剑翘就很难再与他们在一起了。
从历史上看,施剑翘请求组织上予以照顾家人,可能只有那么一次。那是在1955年肃反运动时,施剑翘在部队的两个儿子受到了审查,她当时没有工作,经济困难,身体又有病,无奈中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万言书,详述她个人经历及生活情况,要求党中央详查。毛主席派中央统战部的徐华同志去看望她,对她表示慰问,说:“施大姐的历史是清楚的,组织上都知道。毛主席看到你的信,派我来看望你,并带来200元钱,给你养病,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后来,她两个儿子在部队结束审查。以后都复员到地方工作。不久,施剑翘增补为北京市政协委员,每月发给生活费120元。
1979年8月27日,施剑翘猝然去世,终年74岁。她的骨灰南归苏州,安葬在苏州城西天灵公墓。
母亲临终,在哈尔滨的小儿子施羽尧紧急赶往北京探望,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母亲是这样说的:“娘老了,但还有一个心愿,如果健康许可,愿为祖国统一尽一份力量,宋美龄我见过,蒋经国我也见过,我盼望祖国早日统一。”
这是这位传奇女子的最后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