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南北朝人物志-(八十三)昭明太子
在南京的上游,默默地伫立着一座小县城,在今天,它已经寂然无名;而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座小城的意义,至少相当于今天通州、大兴之于北京。它,就是和县。
和县虽然不大,但是实在称得上历史悠久。在楚汉争霸时,项王就在乌江面对着滔天大江力战而死;进入三国以后,和县又成为了拱卫六朝首都建康的最后一道屏障。无论是王敦、石虎,还是桓玄、卢循,都在历阳(和县古称)吃过大亏。
进入南朝以后,边境的战火暂时烧不到京城周边,和县的军事地位逐渐下降。但是在梁朝的时候,它却因为另一个人而重要性大增,这个人就是萧衍的长子萧统。
萧统是萧衍的长子,早早地就被立为太子。有关这位太子的生平,可以参考九百年后另一位南京的太子——懿文太子朱标。他俩的生平履历以及最后归宿,几乎是一模一样。
萧统出生的时候,萧衍正在大举进攻建康。当他接到自己长子出生的消息的时候,大喜过望,对手底下人说:“建康城破就在旦夕之间了!”果然,三天以后,萧宝卷的人头就被送出台城了。
当时的萧衍,已经接近四十岁了,在古代这个岁数才得头子,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因此,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长子(尽管并非嫡子),萧衍在他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为他请了最好的老师,给予他最好的教育,期盼他能够早些成才。
而太子也确实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本就有着良好基因的他在父亲的精心安排下,迅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储君。三岁读论语、五岁通五经的他,在刚行了元服礼以后就被父亲安排参预机务,为日后接班做着准备。
当萧统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他看见建康府的人判案,见有些案子叛的很重,就请求道:“叔叔,可以交给我判吗?”审案官就当他是开玩笑,把笔递给了他。只见这位太子爷大笔一挥,把所有重判的案卷全部改成杖责五十。
主审官不敢怠慢,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萧衍。萧衍哈哈大笑,说:“以后如果有什么值得宽宥的案子,就全部给太子判吧!”就这样,太子仁德之名被成倍的放大了,直到有一天,一个人贩子被带到了萧统面前。
早就对太子之仁习以为常的左右建议道:“这个人贩子没伤及无辜,要么只判他四十棍吧?”萧统却突然站了起来,勃然大怒道:“饶他一个不要紧,多少家庭要因为他妻离子散!不杀他已经便宜了他,怎么能就打四十棍?我判他十年苦役!”
萧衍闻后,更是喜不自禁,为有这么一个既有仁义又能明断的太子而感到自豪。
太子一天天长大了,其能干的特点也一步步地体现了出来。当萧衍越来越因一片大好的局面而飘飘然的时候,萧统总是能站出来,以自己不算洪亮的声音给父亲一些警示。
有一年,宫中降下甘露,这在古代被视为极大的祥瑞。在一片大臣的赞颂之中,萧衍也极为铺张大吹大闹了几天。而与其相反的是,东宫方面却极其低调。对当时已经越来越浮华铺张的风气深感不满的太子,衣着朴素不吃荤腥,以此来表示对时风的警觉。
更难得的是,萧统并不是假模假样地吃几天素就完事儿,而是真心的厌恶浮华。在他的东宫,没有过于奢华的装饰,也没有一盘万钱的珍馐,甚至连用来聊以自娱的女乐都没有。有人劝他弄点音乐听,他只淡淡的引用了一句古诗:“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作为太子,萧统只有三个业余爱好——游历山水、吟哦诗文以及泡温泉。在那个时代,各大名山大川还没有开放门票,吟诗作对也不费一分一厘,泡温泉更是没什么多余支出。因此,萧统的这些爱好相比于同时代的那些一掷千金的南朝贵人来说,可谓是低碳之至了。
谈起泡温泉,还有一个小小的故事——不知是体质问题还是何故,萧统自小就有很重的皮肤病。萧衍为他遍求名医而不得,最终发现在历阳的一处温泉里洗浴有一定疗效,于是此地就成了太子时常驻跸的度假村。一千多年以后,地图上这里的名字,就叫做“香泉”。
在香泉,萧统不仅浸浴着自己的身体,也涤荡着思想。他和他的东宫文士们在这里检校编订了三代以来的文章,命名为《文选》。后来为了纪念这位太子,人们称其为《昭明文选》。
如今的香泉依然还在迎接着过往的宾客,《文选》也依然是汉语言文学家们必读的经典。而萧统却已经溘然长逝很久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父子之间的不信任。
萧统的名气一天天大起来,逐渐盖过了父亲。萧衍虽然对儿子很信任,却也不免被风言风语所影响。尤其是在太子生母丁贵嫔死后,太子因为为母亲买万年福地的事得罪了一个太监而被狠狠告了一状,导致父子关系出现了裂痕,最终逐渐疏远。
因此而又惊又怕的太子不久就一病不起,在病中他也坚决拒绝服药,甚至都不准下属向父亲汇报。当萧衍接到太子病危的消息飞驰而来的时候,太子已经魂归天庭了。
对于昭明太子的死,萧衍的哀恸是无以复加的。对这个儿子寄予了无限厚望的他,没想到到老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下令以皇帝的装束收敛太子,并赐予了他“昭明”的谥号。闻及太子的死讯后,满城人更是自发前来道路两旁为其送葬,跪伏于地嚎哭不止的不计其数。
然而,尽管伤心,萧衍却终究没有立萧统的儿子为太孙,而是立了另一个儿子为太子。而就是这个举动,最终导致了侯景之乱的爆发。
那么,已经跑过无数回龙套的侯景先生,到底是怎么一个神奇的人物呢?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