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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浪闻莺|缺口
缺口
麦浪闻莺(湖北)
自从那天陪总部的万书记,到青山乡马家垴村调研精准扶贫回来后,公司的常务副总吴大志便老是心神不宁起来。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那天的调研活动,还是很圆满很成功的。万书记先是访贫问苦,给村里的几个贫困户送去了慰问金,外加大米食用油什么的,还跟贫困户一一握手,嘘寒问暖,一如电视里惯常的镜头。然后,在他的陪同下,万书记到村前山后查看了村民发展波尔山羊养殖的情况,并仔细询问了德城公司驻村帮扶的相关情况,譬如派驻了几名扶贫队员呀,为群众脱贫奔小康办了些啥实事呀,投入了多少扶贫资金呀。吴大志都如数家珍,一一作答,最后表态说,到今年年底,马家垴村37个贫困户全部脱贫没问题,全村摘掉贫困的帽子更没问题!万书记听了很高兴,说作为国企,我们就是要承担起应尽的社会责任,帮助贫困地区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大家受了万书记的鼓舞,使劲地鼓起掌来。
至此,活动一切顺利。谁知在返程时,连吴大志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他竟鬼使神差地将车临时停在了蜿蜒曲折的山路边,向万书记汇报说,马家垴村地处大别山南麓延伸地带,原来交通一直不便。要想富,得先修路吧?为此我们在进村不久,就想办法筹集了300多万元,帮助村里打通了连接山外的公路。
万书记便频频点头,说小吴哇,这事办得好,管长远哩。
吴大志咧着嘴巴说,这个啊,您可千万别夸我,我只不过是把您的指示具体化了。
万书记就打着哈哈说,小吴啊,这功我可不敢掠,得功过分明嘛!要说修路哇,我倒发现了一个问题——你看啊,修路就修路呗,干吗偏要隔三岔五地将安全防护栏,留下一个个小缺口呢?
吴大志顺着万书记的手指方向看,果然发现靠山崖那边的防护栏,都留下了不少缺口,一个个足有二三米宽;从这些缺口放眼下望,但见脚下尽是悬崖峭壁,谷底云雾翻腾。他一时竟感到有些头晕,就说这个啊,我还真不懂呢。
万书记便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吴哇,我猜这修路的人留下这些小缺口,肯定是有深意的。由此,我还联想到,像你我这样的负责人,如果不时刻警惕前进道路上的缺口,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缺口,那这样下去,也是很危险的……
万书记还说了些啥?吴大志没听清,脑子里倒一下子浮现出冰儿的笑容来。冰儿原是他的秘书,肤白,颈长,胸大,右嘴角还有一颗好看的美人痣。虽然他早安排冰儿到下面的子公司当了经理,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却并没有因她的调离而消弭。
所以万书记在说到缺口时,吴大志竟腾地红了脸。
吴大志后来想,这公路防护栏的缺口,怎么能跟国企负责人扯得上关系呢?或许正因为两者风马牛不相及,事情就变得微妙和复杂来。他在德城公司常务副总的位置上,牵头干了三年,业绩年年攀升,能力水平有目共睹,但总部就是一直没让他转正。他不爱财,也不好赌,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他分析,是有人把他跟冰儿的事儿,捅到了万书记那里,万书记就借缺口来敲打他呢?或者是万书记的这次调研,自己表现得太过,引起了万书记的反感呢?这样七想八猜啊,吴大志就更加烦躁不安起来。
几天后,吴大志瞅了个空,决定请市交通局的总工老汪吃顿饭,想问个清楚。
老汪不明就里,兴冲冲地赶来赴约。他说吴总啊,你这人太地道了,不仅来扶贫,还自个花钱请我喝酒哩。
吴大志苦笑说,我地道有啥用?还不是被你坑苦了!
老汪急了眼,说你说啥?我坑你?
吴大志叹气道,老汪啊,你就装吧!你说你修这马家垴的公路,修就修呗,可干吗偏要留下那么多的缺口呢,你还敢说不是坑我?典型的偷工减料嘛!
老汪听了,仰头嘎嘎地大笑起来。他说这个呀,倒真不是偷你的工减你的料,是我们做设计时,故意留下来的。
吴大志瞪大眼睛说,啊,故意的?
老汪说,这个啊,怎么跟你说才好呢?比如说现在,留下这些缺口后,当你驾车经过那些危险路段时,是不是会更加小心翼翼呢?
是的,当然会。吴大志点头承认说,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呐,我能大意吗?
老汪一拍桌子说,那就对了嘛,这说明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你看啊,不完全防护,就会迫使驾驶人正视眼前潜在的危险,集中注意力,确保行车安全——
吴大志便直瞪着老汪,内心却惊心动魄起来。
老汪被瞪得直心里发毛,就说吴总,你怎么啦……
这时,吴大志的手机突然响了,冰儿妩媚的图像跃然屏上。他顿时如蜂蛰般地弹起身,嘴里哆嗦着说,缺口,缺口哇——边说边朝酒店外面走。
老汪被搞蒙了,赶上来拉着他说吴总啊,你到底咋了?
吴大志说,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得找总部的万书记汇报思想去,再见啊!
主编点评
《缺口》中的缺口明显是一个隐喻,从物质上的缺口到精神上的缺口。此种写法在小小说中较为常见,它既可以使文本变得含蓄,也可以让文本变得丰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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