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官春生
在家常去阳台,那是我抽烟的地方。老伴也常去阳台,那是她洗涮晾晒的地方。我去阳台抽烟,她就来洗涮晾晒,衣物收了捧着闻闻,说都是烟味,经过我身后就咳嗽,说这牌子的烟真呛,我说等我抽完了你再过来,她说那得等到啥时,一根接一根的,我就把头使劲往外探探。
六楼阳台高,高也看不了多远,前面有楼挡着,脸对脸的只能看窗户。扭脸才能看见树,树在楼西头、隐在角落里,车棚遮了树身,只露出树冠。树平日很沉闷,春日才活跃起来,起初暗红、渐渐紫红,花开得像团云霞,阳台上抽烟看着花,那样的光景不多,一年就几天,在清明前后。
阳台上抽烟,碰巧还能看见老孙,见他从楼底下经过,我就故意咳嗽两声,咳嗽声不大,荡着浅浅的回音。他听见了,就仰头找,我招招手、他也招招手,都笑笑。他听不见,我也不喊他,一喊还以为有啥事呢,就在阳台看着他,看着矮矮的身影在太阳下移,直到移出了视线。
老孙也常去阳台抽烟,他住的是一楼,阳台前只隔着条绿化带,他不用故意咳嗽,我也能找见他。每回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我自己,探着头、举着烟,一脸的凝重。有时见他在阳台抿嘴笑,我就知道他早就看见了我,他只是没做声,我刚要说话,他直摆手,我刚想过去,他不见了。
刚兴电子打火机那会,老孙就跟我换,用他电子打火的换我齿轮擦火的。电子打火机是人家送他的,那玩意好使,轻轻一摁、啪嗒一声,烟就点着了,齿轮打火的不好使,嚓嚓几次才点着,他跟我换,我想不通,说这样你就亏了,他说不亏。后来他才说了实情,是我不想跟他换了才说的,说在家用着方便,齿轮的动静小,你嫂子听不到。这才明白他为啥在阳台摆手躲我、为啥在回家路上抽烟凶了。
以前俩人好让烟,见了都抢着掏烟,跟枪手似地比、比谁掏得快,我抢不过他,就跟他商量,说都抽一个牌子的,还是别让了,他说也是,后来就很少让了。有了好烟才让让,我给老孙点上一根,他说吃请了吧,我笑笑,他给我点上一根,我也这么说,他笑笑,再让就都不抽了。老孙说,这烟要是抽习惯了,可消费不起。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俩人就把好烟装起来,掏出自己的烟抽。
我跟老孙都抽一个牌子的,那烟不好买,每回去超市,都拿眼仔细地扫、扫一遍烟架子,再问一遍售货员,说是没货,就很失望。去小商铺说是有货,就很高兴,让给拿两条,说只零卖,就先买几盒抽着。
超市有货也不多,拢共才进七八条,见我一下子买四条,旁边就有人问,这烟多少钱?我说五十块钱一条,问好抽吗?说好抽,老牌子了,问买这么多能抽的了吗?我就赶紧走了,走着就听那人也要买两条,我就后悔自己多嘴。多买下存着,是跟老孙学的,我断顿了,他接济过我,他断顿了,我也接济他,用的就是存货。
后来那烟就买不着了,听说不生产了,我跟老孙才换了烟。刚换了烟,他让我尝尝、我也让他尝尝,一看烟盒就不再让了,烟又都是一个牌子的。这烟又不好买,我就说老孙,说你就不能换个好买的,他也这么说我,都知道好买不便宜、便宜不好买,俩人还是买那不好买的,还是跟以前一样接济着抽。
那几天,树又开花了,阳台上抽着烟,我就问老伴,老孙到底是哪年病世的?老伴说,你俩是同事都记不清,我就更记不清了,咋想起来问这个?我说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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