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RF专访 | 斯图尔特：未来职场需要灵活的自学者

2019年12月5日，由教育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指导，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联合主办的“赢未来：职业教育发展国际研讨会”在北京顺利召开。

会上，美国教育发展中心理事会主席薇薇安·斯图尔特接受了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的专访。

在采访中，斯图尔特对中国借鉴国际经验、完善自身职业教育体系提出了两点意见：加强软技能的培养和评估，并引导建立终身学习体制。

斯图尔特认为推动全世界更加重视职业教育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经济转型和技术变革，二则是对公平的关注。

她表示，教育改革是一个相当缓慢的过程。面向未来，职业教育需要更激进的创新，必须更多地利用慕课和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并且更加注重创业教育。

薇薇安·斯图尔特参与分会场讨论图

以下是访谈全文：

CDRF: 有哪些关于职业教育的国际经验值得推广？

斯图尔特：中国有自己独特的情况，不能照搬其他国家的东西。比如中国西部的贫穷农村地区，技能水平相对低，有些国际经验在这里就无法实施。

比如以产业为基础的欧洲学徒制度就很难搬到没有这种制度传统的国家。有的国家的教育和雇主关系有一定基础，就可以学习并实施这些制度。

主办方提出了两个值得中国借鉴的领域。一个是产教融合，另一个是资格认证体系。除这两方面外，优秀的职业教育体系也应包括软技能的培养和评估。同时，中国在努力建立一个更加开放融通的职业教育体系，让学生有机会改变轨道。在这点上，美国有优秀的学分系统值得参考。

终身学习也非常重要。一些北欧国家对公民的终身学习进行补贴是值得参考和研究的。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提高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很多父母不想送他们的孩子去职业院校。应该看看新加坡和瑞士的做法，这些国家在这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CDRF：现在教育愈发注重软技能的培养，出现一些新的教育方式，比如把学术和技术教育结合在一起。我们在未来会看到更多这样的尝试吗？有什么培养软技能的经验可以分享？

斯图尔特：西方国家有这样的例子，特别是传统上学生参与度高的国家。但并不都做得很好。

其实中国的部分地区已经在这方面做了很多。我考察上海的学校已经超过12年。培养软技能和促进学生参与的方式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它的发展借鉴了其他国家的经验。但高质量的执行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中国尊师重教的传统和教师的专业发展，教研、备课等工作。中国学校一旦决定实施一些新的东西，就会比许多西方学校执行的更彻底。在很多西方国家，老师没有指引，更多的是靠自己解决。

中国职业教育的规模很特殊。一些相对较小的国家有世界上最好的职教系统，这可能是因为它的小规模使之更容易实施。这不代表此类职教系统的基本原则不适用于大的国家，只是大规模实施时可能要使用不同的实施机制。

CDRF：职业教育的作用是什么？它在社会公平方面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斯图尔特：全世界都明白，如果你要真正促进教育公平，缩小最底层和顶层之间的差距，你必须从很小的孩子开始。因为刚上学时，就有很大的差距。职业教育不是解决公平问题的唯一途径。但我认为肯定是一个重要的途径。

中国和很多其他国家的情况是，进入职业教育的学生往往来自低收入家庭。一个强大的职业教育和培训系统，可以支持他们找到好的工作，可以产生巨大的价值。

但如果职业教育系统很差，所培训的职业技能过时，又没有好的雇主关系，那么最终它不会让年轻人找到工作，反而会加剧社会不公。

全世界都在关注职教，这背后有两个重要因素。一个是经济转型和技术变革。第二个问题是对公平的关注，因为不公平在每个社会都在恶化。

CDRF：很多的国际经验同时适用于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比如软技能的培养，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体系间的流动，雇主参与等。你认为在未来，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的差异会减小吗？

斯图尔特：我希望是如此。美国职业教育薄弱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们认为每个人都应该进行通识教育。而被分流到职业教育轨道的学生，被认为是不好的学生。

美国社会领域在努力的做一些推动，减弱这种分流。但美国高中减少分流的做法效果不好。美国高中还是一种学术教育，如果你是一个学业较差的学生，你可能最后什么都没有，因为没有其他的路径。

但我肯定的是，未来的职业环境需要人们做灵活的自学者，所以通识教育所培养的一些核心能力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职业教育和培训只是为第一份工作提供应用面窄的技能，那么这在10年后不会起到帮助。

实际上，中国在一些领域比其他国家有优势， PISA测试中就可以看到的，中国的学校学生有非常强的学术技能。虽然只有四个地区的中国学生参加，但可以看出大致的趋势。而许多国家，特别是美国和一些欧洲国家，核心学术技能有待提高。

我们一直在谈论加强职教系统。面向未来，职业教育的实施需要更激进的创新，必须更多地利用慕课和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更加注重创业教育。

经济的变化非常快。教育已经远远落后于技术的发展。未来，可能会看到现有教育体系外的其他形式的职业教育。

CDRF：大家有一种紧迫感，意识到我们没有为未来做好准备。

斯图尔特：至少中国明白这一点，而且在采取行动。

有些国家存在某种程度的自满情绪，因为它们的经济强劲。我认为这是中国又一个有优势的领域。因为经济运行中政府的角色更大，所以中国更有能力对未来的经济趋势布局，相比企业和政府关系疏远的美国，中国对职业教育的改革可能效果更好。

CDRF：教育体系的改革周期可能永远跟不上经济的变化。国际经验中的哪些元素可以借鉴，使教育的方式和课程的更新更快更及时？

斯图尔特：这是所有政府都在努力解决的问题。教育改革是一个相当缓慢的过程。一些在教育领域做得很好的国家普遍对未来的课程的方向有共识，但是对于如何快速实现它没有太多的办法。尤其是在教育系统规模大的情况下，可能有数百万教师需要重新进行教育培训。

很多报告在谈论人工智能。讨论它对未来劳动力市场意味着什么，并提倡采取行动。到目前为止，这些来自智库和企业的对话还没有真正传达到教育系统。

技术虽然破坏了一些岗位，但也帮助人们更好地工作和学习。很明显，未来将会有更多的人使用技术来提升他们的技能。也许在传统的认证系统中会有一些改变，朝着快速评估技能的方向发展。

加拿大大使在会上问，为什么培训一名医生要花七年时间？这个问题几乎适用于一切。这不是说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快速完成，都要在线上完成。但在这些领域你会看到更多的创新，正规教育机构和技术更多的结合。虽然教育不会只由技术驱动，但技术将发挥更大的作用。

CDRF：中国职业教育发展的经验对其他国家有无借鉴意义呢？

斯图尔特：这也许是对会议的一个总体反思。历史上中国一直有向国际基准学习的传统。观察别人的成功和失败，并根据中国的情况调整适应。

但我在会上的感受是，它正越来越多地为全球对话献计献策。国际嘉宾都认为他们从会议上学到了很多。

许多国家一直在关注中国优秀的PISA结果，试图找出中国的秘诀，从中学习。

中国有一个很好的教师专业发展体系和教师职业轨迹。在西方国家，教师已经成为一种不具吸引力的职业。他们在考察中国的做法。当然要根据自身环境实施，不是所有国家都应该这样设置职业发展轨迹。

中国学习和适应的传统将会继续下去。但同时，越来越多的国家把目光投向中国。当然不是全部照搬，美国不会设立一个和中国一样的教育系统。但我们面临着共同的挑战，应该去寻找最好的想法和经验，无论它来自哪里。

2016年9月，为了进一步探索主要针对中等职业教育学生综合能力、学校教育质量、领导治学理念提升的有效的干预措施，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设立了“中等职业教育赢未来计划”（以下简称“赢未来计划”），在广东、四川、贵州、河北4省6市县的31所中等职业学校开展社会试验项目。项目重点关注学生心理健康、文化知识、专业技能，目标是赋予学生终身发展的能力，培养阳光健康、积极向上的新型技术技能人才。项目主要干预措施包括设立校园文化活动基金、奖学金、奖教金，开展校长培训、学生训练营、推进校企深度合作等，至今已有21万中职学生受益。

采访 -夏天

排版 - 雨瑄

编辑 - 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