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马二蛋

文／赵长春

二蛋，袁店河方言。形容某人办事不灵透，一根筋，认死理，半吊子。

马二蛋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叫马二蛋。喊来喊去，喊顺了，把他的原名就忘掉了。

马二蛋“二”。他看地头，任何牲口都别想进地吃一把青，哪怕是队长家的鸡鸭鹅，更不用说猪了。为此，队长老婆在生产队解散后，就在自家地里盖起了猪场，还不忘笑说一下他：“马叔，我这猪可是在自家地里猛吃海喝了，还走到哪里屙到哪里，嘿嘿！”

马二蛋一搔头：“你就笑我吧！叔做得对！”

队长老婆说：“现在，你没有闲事管了吧？各干各的，各吃各的，谁也管不了谁！”

马二蛋一摇头：“该管的还得管！不对就得管。”马二蛋再摇头，“你可要注意环保，现在讲究得很。”说着，下了袁店河。

正是夏天，草高林密，马二蛋到河滩里吆喝贪水的孩子，还“骚扰”了一些人的好事儿。那些人，办的好事儿，并不好。马二蛋说：“不能坏了咱袁店河的好风气。”

马二蛋就是这样，管了不少闲事儿。那年非典，实行隔离，人们起初不以为然。马二蛋呢，昂然去了村口，戴着口罩，一把偃月刀，威威武武。

村口临路，以前是简易公路，人走车跑牲口窜，也没有人说什么靠右走，想咋走就咋走。现在，修成省道了，宽敞的柏油路，分车道，画了虚实线。马二蛋没事的时候，就站在村口，吆喝着人们按规矩走：“靠右，靠右！你别不当回事，真出事了，就没理了！”

那天，正晌午头，孩子们放学，大人们下工回来，拥成一团。就有一个人，开了奔驰，逆行，并跨着非机动车道，喇叭高鸣，很有气势。马二蛋就走过去了，车前一站：“停！停！”挥着手。

开奔驰的是庹大眼，钱多，气高，眼瞪得更大，开车经常这样。前些日子，马二蛋在城里住了一些日子，回来学了不少交通规则，就在村口的墙上出了一期壁报，“文明出行，安全你我，和谐社会”，自费了不少笔墨，也展示了他的书法功底。

不过，对于上面的有关规则，不少人不以为然。

特别是庹大眼。

现在，马二蛋把庹大眼的车逼停了！

虽然马二蛋做了不少二蛋的事。不过，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很畅气：庹大眼的气焰也太嚣张了，从不讲规则，一路过去，总是风驰电掣，喇叭高叫，或者突然一个刹车、鸣笛，把人吓一大跳！

马二蛋就这样与庹大眼对峙，啥话也不说，直到庹大眼退回去，走到另一边的机动车道。

庹大眼说：“你走着瞧！”

马二蛋说：“你走着，瞧好道！不然，有你吃的亏！”

再见面，庹大眼不理马二蛋，只是不再胡乱开车。

马二蛋总是头一昂，一笑，心里说：“就是不能怕你这号人，都怕的话，你们这路货色的所为反而是正常的了！”

也有管错的“闲事儿”。小孙子小学四年级，问他鸡兔同笼数学题，笼中有若干条腿，问有几只鸡、有几只兔。马二蛋算不来，憋红了脸：“他奶奶个脚！鸡和兔咋能放一个笼里，不打架？鸡早把兔眼给啄瞎了！”下午，去学校，把数学老师训了一顿。晚上，他儿子又去老师家道歉。

马二蛋好喝个小酒，喜欢热闹。有个半上午，他给李四打电话：“晌午坐坐吧？那中，等你。哎，对了，来时捎个菜心拌肝儿，别的菜我都弄好了……”

接着，他给张三打电话：“晌午来喝酒吧？我忘了配个耳丝，你来时过烤卤房，拼个盘吧？就这一个菜，别的都有了，不用！”

接着，马二蛋又给队长打电话：“好长时间没有玩了，晌午来吧，四凉六热。酒，你别嫌赖就中。那中啊，就喝你的酒！知道你藏的有好酒，喝你一回，别心疼啊……”

——那个中午，马二蛋喝得特别高兴，虽然没喝几杯，心里高兴。他就准备了桌子、凳子、碗筷、茶水。菜和酒，都是人家带来的。哈哈，大家指着他笑。

哈哈！马二蛋也笑：“隔段时间，就得聚聚。都忙着挣钱，以前的热乎劲儿就淡了，没有感情了。”

想一想，他说得也很在理。

“二”的人，都有异秉，就是不同于别人的性情。

马二蛋也如此。比如，他上厕所，要先洗一次手。

马二蛋说，这符合道理，尤其是“办小事儿”。“小事儿”一天要办好几次，每一次，他都要先洗手，洗得很认真。

想一想，不少人认为有道理，上厕所就先洗手。

——要是你碰到这样的人，不用猜，不用问，就是俺袁店河的，跟马二蛋学的习惯。

主编点评：

《马二蛋》娓娓道来，经由多个生活片段，写出了一个人独有的性情。自然而然，人物性格也跃然纸上。从写作手法上说，有点散，但不乱。这就是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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