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美教学喜欢穿插一些图片演示、音乐或视频,我几乎每堂课都开着教室里的电脑、音响和投影仪。有一天讲完课,有学生来提问,我离开时便忘了关掉那些电子设备,直到下午授课的教授来找我,才想了起来。这位教授很客气地说道:“下次请一定记得。投影仪开着,我不方便写板书。”实际上,我也忘了擦黑板。这位教授并不介意帮我“收拾残局”,问题在于,他不知道怎么关掉投影仪。对他来说,关掉投影仪其实也不难。何况,他还可以向学校技术部门求助。
事实上,这位教授是被我们称为“科技休克”的老派教授中的一位。他们承认科技进步带来的各种便利,但不太愿意让它们扰乱或改变他们的生活、工作和教学方式。生活中,他们的手机只能接打电话、收发短信。教学中,无论网上有多少电子版教材可以下载,他们只喜欢用大部头的教科书;他们依然用传统方式登记考勤、收发作业、计算成绩。
在美国的大学校园里,这一类教授不在少数,尽管电化教学和网络教学都早已不是新生事物了。以大规模入驻北美各高校的网络教学平台“黑板系统”为例,它不仅持续更新,而且致力于打造完美虚拟课堂,还在合作院校铺开各种主题的线上、线下培训活动。加上学校技术部门的协助,教师想要使用这些新技术并不困难。
以电化教学作为课堂教学的辅助或直接开网课,在北美高校的学生中接受度很高。我的“中华文化基础”是一门通识课,10年前被学院选出来作为试验开成了网课。试验效果不错,注册学生人数比过去翻了一倍,这显然是因为网课在时间、空间上的便利性、机动性吸引了更多学生,这门课后来就只以网课的形式存在了。尽管修课学生的人数直接决定了一门课的命运,却不足以令老教授们主动改变他们习以为常的授课方式。
从根本上说,学生的习得程度是衡量教学效果的唯一标准,也是衡量学校办学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只要学生学有所得,教学目标就达成了,至于教学的手段传统还是现代不是问题的关键。软件再先进,虚拟课堂再便捷,都不过是一种教学手段。
学校最直接、最根本的任务就是教书育人。“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不在于课堂表面上有多么活跃,或者教学方法多么新鲜有趣,而在于学生真正学有所得。以“为社会育英才”为核心的教育理念也决定了学生的综合素质不仅来源于学科知识,还需要课堂和校园人文环境的滋养,而后者是网络虚拟课堂无法提供的。
目前,网络课程在美国还大多应用在商业培训领域。普通高校里的网络课程大多是以在职读书的夜校学生为开设对象,或不正式计入学分,像我开设的网课“中华文化基础”这种计入学分的课程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换句话说,网络教学在美国高校并没有全面铺开,即便是在硬件设施更加完备的中小学,网络课堂也只是传统课堂的辅助。
抛开软件平台智能性或网络信号稳定性等硬件与技术层面的客观条件不谈,仅就教学而言,在教学内容不减少、要求不降低的前提下,网络虚拟课堂对课程设计的要求更多、更复杂。前期课件的准备,教学过程中的课堂管理、师生互动、阶段性习得检测、学生积极性的调动等等,需要教师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也需要学生更高的学习主动性和自我约束力。
眼下,国内利用网络课程实现“停课不停学”,是在抗击疫情的特殊时期采取的特殊对策。这种方式一方面可以降低师生对疫情影响教学的焦虑感,保持教与学的持续性和积极性;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日后教学活动更快回归正轨。网络课堂作为一种新的教学方式,必将激发一部分师生的探索热情,得到他们的认可和欢迎,为教育信息化的发展积累有益的参考和借鉴;同时,反向促使软件技术的更新迭代,为全民教育带来更加普惠、多元的新气象。
但是也应认识到,网络教学既无法取代传统的课堂教学,更不是传统课堂的简单照搬。“停课不停学”之号召始于抗击疫情期间保持学习状态的需要,教学方式在短时间内的全方位调整,需要教师从容有效地应对,这是对教师队伍的严峻考验,考验他们迅速掌握新教学方式并运用它传授知识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比掌握书本知识更重要的,是培养学生自我学习的能力,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利用习得的知识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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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日报 》( 2020年04月19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