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日子好了,国人们不再终日为生计奔忙,终于可以慢慢悠悠地喝茶了,这一慢可好,开始讲究明心见性,讲究茶道了,喝茶变为品茶,境界也上去了。
但喝来喝去,才发现我们的茶道多多少少有点形式主义。而去观日本的茶道,人家将茶喝成了宗教,达到了美学的极致。谁都知道,日本的茶道追根溯源,就在中国,就在大唐。墙内开花墙外香。殊不知,中国茶叶对欧美的影响同样深刻久远。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剑桥大学教授艾伦·麦克法兰写过一本名为《绿色黄金:茶叶帝国》的书。他直接将中国的茶叶比作黄金,并说:茶叶改变了一切。追溯英国的茶文化,还得从葡萄牙说起。1553年,葡萄牙人获得了澳门的居住权,由此喝到了中国茶。17世纪以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开始将茶叶引入欧洲,和中国人最早对茶叶的利用是从药用开始一样,欧洲人对茶的认知也是从药用开始的。但很快,茶叶就摇身一变,成为贵族的乐趣,进入上层社会圈,率先掀起一股饮茶风潮。1663年,茶叶登陆法国之后,受到浪漫国度上流人士的喜爱,几近是奢侈品。由于茶叶昂贵,精明的法国人就将进口的茶叶 3/4再出口其他国家,甘做一个赚差价的二道贩子。而在此前的一年,人称“饮茶皇后”的葡萄牙公主凯瑟琳嫁给了英国国王查理二世,她的陪嫁就包括221磅红茶以及中国茶具,茶之贵重堪比黄金白银。这位新皇后就在宫廷里担任起推广中国茶的形象大使,不但自己示范泡茶,还教导贵族品茶。此后的玛丽二世与安妮女王也都热衷于在朋友圈推广茶文化,举办中式茶会,置备中国茶具。而到了维多利亚女王时代,中国茶的香气更是弥漫于宫廷与贵族之间,喝茶成为名媛、绅士的标配。到了18世纪下半叶,茶叶进口量越来越大,大英政府就降低了关税,也就结束了茶叶只是上层社会标配的历史,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喝茶成为中产及下层百姓非常普遍的生活方式。“英式下午茶”就是那个时候诞生的。一首英国民谣就这样唱:“当时钟敲响四下时,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下午茶是一种优雅的社交礼仪,柔化了英国人的民族性格,并进而风靡世界。在短短100来年的时间里,茶叶就征服了英国,让其变成了一个喝茶的国家,就像中国一样。茶叶与美国的独立建国也有很大的关联。1773年,因为英国政府授予东印度公司在北美殖民地倾销茶叶的特权,便宜的价格打压了本土的茶叶销售,引起了当地志士的强烈抗议。波士顿人由此组成“茶党”,怒火中烧,就将一艘停泊在波士顿港口商船上的茶叶一股脑地倒入大海。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波士顿倾茶事件”。英国人随即给予镇压,殖民地就团结起来对抗英军,最终取得了独立战争的胜利,建立了美利坚合众国。中国的茶叶,就这样以一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影响了美国的诞生。美国独立后,就开始与中国直接通商。从1785年到1815年短短三十年的时间里,美国向中国进口的茶叶从3022担涨到53040担,增长近 17倍之多。其间,美国成为仅次于英国的中国第二大外贸伙伴。只有一个地方,广州十三行。在广州西关一带,有一条古老窄小的马路,叫十三行。▲ 广州十三行博物馆位于清代十三行商馆区遗址上(广东省广州市荔湾区西堤二马路37号广州文化公园内),占地3060平方米,总建筑面积6090平方米,现馆藏文物约1700多件(套),以"文物+文献史料"的方式,展示了十三行的历史。图源 / 去广东十三行时代,起初茶叶只是中外贸易大宗货物的其中一项,地位并不很突出。但很快,出口货物结构就发生了变化,茶叶一跃成为外贸首位货品。▲十三行繁忙景象 图源 / 《南国商都》中国画长卷尽管中国当时优质的茶源在安徽与福建等地,但由于广州一口通商,茶叶最终还是要汇集到这里,并形成了一条明确完整的产业链:茶农——茶贩——茶庄——茶商——十三行——洋商——西方消费者。在中外茶叶贸易中,十三行一直占据主动地位,比如操纵价格、预收货款等等。著名作家许地山先生有一本专门搜集鸦片战争前中英交涉史料的书《达衷集》,里面就记载了中国商人牛气的一面:1778年东印度公司大班抱怨“如有十三行公行交易,货低价高,任公行主意,不到我方讲话”。你可能很难想象,鸦片战争前,中国商人面对外商时会如此高高在上,外商连讲话的份儿都没有,只得乖乖就范。但十三行的茶叶贸易告诉我们,事实就是如此。茶叶,这片轻盈的中国树叶,从十三行出发,从广东出发,经过世界性的奇幻漂流,成为中国文化输出的最显著符号。如今,虽然店铺林立,昔日的十三行与其它普通的商业街道别无二致,没有特别的光彩。但在 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百年间,它是盛极一时的大清帝国对外贸易中心。它是唯一的通商口岸,唯一的世界之窗。窗外的世界精彩纷呈。工业革命风起云涌,科技发明方兴未艾,社会变革如火如荼,一切都在狂飙突进,进入骤变的近现代。对于窗外的热闹,大多大清子民漠视无知。唯有广东人能够倚窗望见世界,联动世界,影响世界,甚至征服世界。广东人通过“十三行”,获得了与世界做生意、输出中华好物、输入西方文明的垄断权。相对于南岭以北的国土,广东提前近100年跨入近代历史。感谢各位花粉对我的厚爱,特借此文章为大家发放一些小福利。福利如下:
(来自云南双江勐库的“诗与远方”普洱)
(由沈宏非、费勇、黄爱东西联袂推荐,林帝浣配图/摄影的《去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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