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补江总白猿传》:
晋安郡附近山有妖猿,常掳掠美女为后宫,也常化作白衣英俊男子引(诱)少女。
^_^用古代妖魅的原型,架空写的故事哦~
“这有条河,各位姑娘赶紧下车把脸上的脂粉洗了,再抹些泥!”领路的官差喊道。
“啊,不是吧?”
“为什么呀,难道、传言是真的!”
“天哪,真的有妖怪么?”
“……”
七辆马车上共载了三十几位妙龄女子,听见官差的嘱咐,即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大家都小声点吧,就快到山脚了,当心真把妖邪给招来。”一个年长些的官差眉头紧皱,抬眼望向苍翠的山峦,分明是清幽如画的景致,可每年行至山下,必被妖邪所劫。
几个官差拿出早就备好的黄符,似糊墙一般,将七辆马车周身贴了个遍,连车轮都不放过。
“要我说,那妖怪也真够会享受的,算准了这条进城郡的必经之路,每年掳掠进献给城主的美女,比城主还风流。”一官差摇头感叹。
“可不是么,而且眼神还厉害,每次劫的都是长得最美的女子。”
“月初不是又请了几个厉害的术士来看过吗,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白猿妖?”
“都说妖气不重呃,或许今年不会遇上了?”一官差心存侥幸。
“唉,我看悬。”年长的官差摆摆手:“上路吧,都警惕着点。”
璃月拿出荷包里的芙蓉小妆镜,看着自己抹了黑泥的丑样子,撇撇嘴:“官差大哥,也许并不是妖邪呢,是有人装神弄鬼也说不定。”
“别管是妖还是人,反正那家伙绝不是吃素的,白衣飘飘,还来去自如像阴风似的,根本来不及过招,好在他也不杀人。若是觉察动静不对,大家记得赶紧装睡。”官差放下车帘,嘱咐众人禁声,于是一列七辆马车朝山脚下行去。
鉴于多次被劫的经验,官差和仆妇让四名容貌最美的女子坐进不同的马车,璃月坐的是最后一辆。他们希望妖怪介时挑花了眼,兴许能留下一两个,也好交差些。由于城主怕外戚干权,正妻侧室、宠妾美姬全都出自民间,因此这民间选美成了他娶妻纳妾的主要途径。可自十七年前起,便每年遭劫,官差换了一拨又一拨,还是没能打破魔咒。因而渐渐传出这是妖邪对城主的戏弄与惩罚,城主大怒,几度重金悬赏,来了许多术士侠客,可惜最后都失望而归。
“听说这次好像又有能人揭榜?”
“嗯,说是在山下潜着,谁知靠不靠得住。”众官差也没抱多少希望。
璃月是被人用剑柄拍醒的。
浓郁的幽香让她知道,来者并非妖邪,不过装神弄鬼罢了。可毒香的作用还未消去,她根本没力气反抗,只得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那人。
那人果然一袭白衣,飘飘欲仙的模样,见璃月醒了,便将手中的短剑一翻,重新握回剑柄,抬了抬下颔,示意她下车。
璃月见他青白如玉的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应是被刀剑狠狠砍划过,看来武功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出神入化,故而才会借用毒香。而且,这修长白皙的手,哪像习武之人,分明是文人雅士才对。
男子觉察到璃月的目光,将手掩进衣袖中。他虽戴着鬼魅模样的银面具,眼神也显得很幽冷,但仍是一双蕴着情愫的眼,并非可怖的妖邪,也非冷酷的匪徒,依旧是红尘中辗转的性情中人。
璃月下了马车,另外三个女子已经惴惴不安地等在一旁。呵,眼神还真是犀利。
男子解下腰间的香囊,放在第一匹马的鼻子前边,给它解了毒,然后示意她们四人上车,想是怕半昏迷的官差听见声音,知道是人力所为,他没有出声驾马,不过挥了两鞭,马却很听话地疾奔起来。
“这可怎么办,他要把我们带到哪去?”
“山里不会真的有什么后宫吧?”
“怕什么,去哪都比献给城主要好。”
“别说大不敬的话,能侍奉城主可是福分!”
“……”
三个女子压低了声音交谈,唯璃月不说话,悄悄挑开窗帷,从缝隙偷看路线。
“下车吧。”男子的声音意外地好听,竟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大仙、大侠,求你放了我们吧!”想进城主府的女子率先央求道,而且还虔诚地下了跪。
男子不语,挥鞭让马车继续前行,而后执着短剑,让她们随自己走进草丛。央求的女子抽泣着不愿听从,被男子睃了一眼后,只得乖乖跟上。
“放心吧,过两天就让你们回家。”男子的语气温和而略带哀伤,最不想进城主府的女子一怔,随即加快了脚步。
也不怕官差赶着脚印追上?璃月满腹狐疑,男子随后便打消了她的疑虑,在一个捕兽陷阱旁停下,拿开以假乱真的装饰后,出现了一个一尺多宽的洞,示意她们钻进去。
洞里别有洞天,不过不是传说中的后宫,而是曲折的密道,过了好一会,密道走完,她们上了一架木梯,来到一间破败的庙宇。
男子让她们坐在干草上歇息,他自己则到一旁的铁锅前生火做饭。璃月看着眼前的情境,蛛网横结、四处蒙灰,定然不是男子的居住之地,不过在这里“请”她们吃顿饭罢了。
隐隐的暗香飘来,璃月已猜出了大概,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瓷碗。男子知道她们不放心,自己率先喝了起来,他煮的是香菇野菜粥,热腾腾的白烟扑面熏来,可银面具下,那双眼睛依旧冷涩黯然,沉浸在自己的幽暗世界中。
“别盯着看了,能看出什么呢。”男子摇摇头,唇角一抹自嘲的苦笑。
在面具清冷的银光中,璃月看到他鬓边的一缕白发。劫了十七年的道,他已不再年轻,可依旧干着只有年少轻狂才做的事。
三个女子昏昏睡倒,璃月也假装阖目,听着男子吩咐来人。
“过两个时辰便会醒了,问她们家在哪,送回去就行。只有那粉衫女子是想进城主府的,介时同她说,城主最过迷信,沾惹了妖邪之气的女子是决计不会要的,让她回家安分过日子。”
“这个女子留下吗?您不是从来不、”
“还有些事,我等会再送她走。”男子叹了口气,朝角落的璃月走来。
“我知道你醒着。”
璃月见男子这么说,干脆坐了起来,用江湖侠客的口气问道:“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不重要。”男子靠着墙,目光似夕阳的余晖般,幽幽落在璃月身上,温柔而惆怅:“少主为何会在选美的马车上?”
“你、你怎么知道!”璃月惊讶地看着男子。
“因为看着像……”男子愀然住口,古潭般深邃的眼眸似出现漩涡般骤然一缩。
“不是吧,这也能看出来?”璃月撇撇嘴:“依我看,父主就该让你来选美,眼神太犀利了。”
“你离开府邸,别是和城主或夫人负气吧?”男子并不答话,继续发问。
“我是和父主打赌啦,看能不能抓到你。”
“哦,赌输了会受罚吗?”
“这倒不会。”
男子点点头:“那就好,我便走了。你沿路留下了记号,我虽在陷阱入口处放了些迷.香,但他们应该也快跟来了。”
“不许走!”璃月突然一个翻身,上前抓住男子的胳膊:“虽说你不坏,可我还是想抓你回去邀功。你放心,我会求父主从轻发落的。”
“把我抓回去有什么好处?”璃月以为男子会挥剑抗拒,或用毒香催眠,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很温和地问她。
“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理应由我这嫡女来袭位,可去年一个小妾生了儿子,便闹着要父主废了母亲,册她为嫡妻,好让儿子继位。父主有些动摇,我便和他打了这个赌,说能抓到山妖、打破流言,证明自己文武双绝,他便不得改立庶子。”
“其实我们母女对袭位之事并不执着,可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凭什么欺辱我母亲……我要保护母亲,保护自己。”璃月咬着唇,眼神很是歉疚。
“没事,扎上来吧。”男子握住璃月的手腕,另一只胳膊朝她手中的银针碰去。
“就说我不甘被一小女子所抓,羞愤自尽了。”男子咬破舌下的药丸,他十七年来研制各种奇毒解药,唯心毒依旧郁结无解。
“这是为何?我不是说了,会从轻发落吗!”璃月难过地摇晃他的肩。
“与你没有干系,这一切,全因我愿意。”男子眼中的冷意缓缓消散,化作迷幻的轻雾:“你叫什么名字?”
“璃月,琉璃的璃,岁月的月。母亲给取的,她希望我的人生像她梦中的岁月般美好。”
男子闻言,唇角的苦涩与忧伤竟全然褪去,和暖的微笑若春风融雪,云染霞光。
城主正式册立嫡女为承袭人的那日,宠妾在花园里哭得梨花带雨。
夫人和璃月皆不想惹事,转身绕过回廊。
“母亲,你说那个白衣男子……究竟是为什么?”
“你长大了,应该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别究根问底为好。”夫人叹了口气,继续捻着手中的佛珠。
“十七年呢,想想也真漫长,我不过才十六岁而已。母亲嫁给父主有十八年了吧,那人若是早一年出现,你岂不就不用、”
“哧啦。”一声,佛珠线断,颗颗佛珠似重重心事般散落一地——
小妾仍在花园里啜泣,吟着她擅长的戏曲,企图博得城主的怜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春去秋来红颜尽,从此新人变旧人……”
即便今日集三千宠爱又如何,当那三千零一人出现时该怎么办呢?既是如此,就永远别让那个人出现。我潜在美人进府的必经之路,将可能胜过你的女子送走,让你前路无忧。
看着母亲孑然的背影,璃月蓦地想起,素来不喜锦衣玉食的母亲,总在摆满珍馐佳肴的盛宴上味如嚼蜡,反而喜欢在寂静的斋房,独自品一碗香菇素菜粥。
璃月缓步回房,对着母亲最喜欢的那面鸳鸯折枝菱花镜出神,深秋的阳光温暖却颓丧,在镜面折射出迷梦般的金辉。
“你怎么知道我是少主?”
“因为看着像……你的母亲、我的爱人。”
惝恍间,璃月仿佛看见了十八年前的景象,少年执着伊人的手,祈盼天长地久的相守,却被官差围堵,长刀狠狠砍伤手背,血溅白衣,从衣襟漫延至心口,永远的伤痛。
璃月抬手捂住眼睛,却不慎碰倒妆镜,摔坏的镜面露出一角泛黄的丝绢,她轻轻扯了出来。两行诗句,两种字迹,前句是清逸流畅的少年笔迹,后句那隽秀素丽的字迹,却出自母亲微微颤抖的手。
“十里春风皆故土,琉璃岁月红尘渡。”
“相思朝朝又暮暮,唯剩携手黄泉路。”
“你叫什么名字?”
“璃月,琉璃的璃,岁月的月。”
那重温旧梦的和煦笑容,是情的交融,爱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