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晓丽:从蒋廷黻的作品和回忆录看其思想和行为取向

小立

2年9月,2003年,湖南岳麓书社在大陆出版了《蒋廷黻回忆录》(以下简称《回忆录》),本书所有引文均简称为《回忆录》或仅用页码标注)这本回忆录最初是蒋廷黻在1965年退休后在哥伦比亚大学口述的。1979年由台湾传记出版社在台湾出版。虽然这个口头报告只是关于抗日战争的,但是后来由于蒋廷黻的突然死亡,事情就没有了。但是,由于江在中国近代政治史、思想史、外交史上的特殊地位,他平时的写作和口头发言都是简单、简短、凝练的,在中国大陆留下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其价值不言而喻

蒋廷黻起初是学者,先后在南开和清华任教。他因其外交历史而闻名于世。他编纂了两卷《中国近代外交史资料汇编》(第一卷和第二卷)。这是治理中国近代史和中国近代外交史的必由之路。后来,蒋廷黻作为一名学者进入政界。他和地质学家翁可以说是继丁文江之后的又一位典型的自由主义学者蒋介石是在1935年召集并加入国民党内阁的,在加入内阁之前,他和胡适等人就“民主与专政”进行了一场辩论,这使蒋廷黻在当时和后世都颇有争议。在作者看来,这两件事并不是与蒋廷黻有关的孤立的私事。它们反映了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理论认知和政治参与。

1学者参政:理想还是现实

蒋廷黻因其《中国近代史》而被大陆史学家重新认识这本书首次出版于1938年。1987年,该书在大陆重印,并收入湖南岳麓出版社的《旧书新刊》。此后,先后被海南出版社列入“人人袖珍图书馆”,上海书店列入“民国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也出版了新版本。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部短篇小说在中国大陆的中国近代史学界得到了充分肯定,被誉为“代表一个时代的学术杰作”《[1》

蒋的《中国现代史》的主要特点是非常个性化的表达,对人物的评判和对事件的评论,这仍然是它所看到的。在他的书中,一切似乎都是一个物体。他总是站在一个超然的立场上,所以他很冷静,所以他的叙述和评论不会失去一针见血的锐利在他的书中,没有绝对的英雄或绝对的败类。林则徐可以批评,李鸿章可以表扬,都要看他们当时的地方行为。这样,个性化只是表象,而合理化是内在的。

蒋廷黻的思想背景是合理化首先,这与他早期接受西方教育有关。根据《蒋廷黻回忆录》,11岁的蒋廷黻于1906年进入湖南湘潭长老会学校。在此期间,他深受美国传教士林格尔和他的妻子的影响。他17岁时去了美国学习,直到获得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位。他总共在国外呆了11年(包括在法国的一年)。如果他加上在中国的六年制教会学校,他在西方接受了17年的教育。尽管蒋介石的朋友和台湾的一些研究人员在分析蒋介石的思想时,强调他们的中国性格,强调他们是受魏源和曾国藩[思想的熏陶,甚至证明他们的思想和意识是完全中国化的,因为蒋介石的湖南口音从未改变,而且他们说的英语带有湖南风味[3]然而,这些研究、评价或记忆大多是在台湾主流意识形态始终认同传统的背景下进行的,更多的是出于同代人或后代人的“善意”。

蒋廷黻思想中的理性之所以西化,是因为他非常重视价值,这与中国人所说的恰恰相反。重视价值也是现代中国西方自由主义者的共同取向。然而,蒋廷黻的价值观和理性有其自身的特点。这个特点不能说是中国现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中唯一的一个,至少它也是与众不同的。

了解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人都知道,新文化一代已经同意“20年不谈论政治”陈独秀于1915年9月创办了《新青年》。有些人希望他们能直接批评现实政治。陈独秀的回答是:“树立改造青年的思想,指导青年的培养,是这个志向的天职。”对当前政治的批评不是它的目的。如果说中国人的思想没有根本意识,这就是难以治理的根本原因。”[4]然而,两年后,同样是读者要求谈论时政,陈独秀的回答却变了,他说:“愚人不迷信政治万能,认为政治是天下之事,这在社会上造成了无尽的罪恶。"然而,人类生活必须经过这个阶级(也就是今天所指的阶段——发起者),政治必须是这个阶级中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反映两者之间反差的是陈独秀的一句话,“这种野心的主要目的不是批评当前的政治,培养年轻人,也不是讨论政治。然而,关于国家生存的主要政策是保持沉默。”5]1932年,新文化的另一个代表胡适在北京大学中文系演讲时,谈到他们信守诺言的原因。他认为“20年不谈论政治”的协议是“不容易做到的”,因为“尽管我们持有不谈论政治的立场,但政治迫使我们谈论它。”“[6]既然新文化一代已经决定不谈论政治,而必须谈论政治,甚至直接参与真正的政治,那么对政治有浓厚兴趣和大量研究的蒋廷黻关心政治,然后参与真正的政治就不足为奇了。在从政之前,蒋廷黻是清华大学历史系的系主任。在清华,他和罗嘉伦校长是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倡导者。他们收集数据并坚持不懈。他也是一个典型的自由主义者,在他的演讲中没有任何顾忌。在清华大学任教的《独立评论》成员陈志迈表示,蒋廷黻离开清华担任行政院行政院长的消息传出后,“很多朋友建议他多想想是否应该接受。”有些人对政府实事求是的诚意表示保留。有些人认为政治是肮脏的,党派之争,纷争和排斥,不好会毁掉,劝他不要跳进这个“火坑”;有人认为他应该保持学者的崇高地位,反对讨论政治事务,抨击政府。越来越多的人嫉妒并说许多难听的话“[7”这种“无礼的言论”指的是“清华校园太小,他无法享受生活”之类的谣言。然而,自由派和《独立评论》的反对意见并不像预期的那样强烈。曾经提倡“好政府”的胡适,总是避免干涉别人的选择,但他仍然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在给蒋廷黻、翁文浩、吴敬超的一封信中,他引用了丁文江的诗《马家桥晚景》。这首诗的后两句是“入水为马古桥胜于出山为清”。胡适希望他们成为“面对面和法庭斗争的朋友和大臣”,“有事情就敢说,有事情就打”,并希望他们做“教育总长[”来教育和改革[政府

在思想层面上,蒋廷黻同意进入内阁的原因是上述的合理化这个原因从根本上不同于新文化一代。因为新文化一代本质上是理想化的陈独秀和李大钊组建共产党,主张反帝反封建,但这是由于他们的信仰。胡适对政治的讨论,但他不愿轻易从政(抗日战争期间的驻美大使可以区别对待),也是出于自由主义理想。蒋廷黻直到1923年才回到中国。他不属于新文化一代。他也有理想。他的思想也是自由的。于是,他与胡适等人共同创办了《独立评论》,发表了各自的独立见解。然而,与新文化派相比,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的理性也是现实的理性。在《回忆录》中,蒋廷黻在谈到与胡适的分歧时表示,胡适“对自由议会政府的想法太天真了””这种评价,不完全像蒋介石解释的那样,是因为“胡适几乎忽略了经济问题“它们之间的区别”不是原则问题,而是优先顺序问题”(见上文第147页),基本上反映了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之间的区别

蒋廷黻的现实理性是基于国家整体利益的最大化江《中国近代史》中关于国际关系的一段话可以作为一个注脚。他写道:“国际关系并不比个人之间的关系更不合理,不管他们的感受如何。”国家都是自私的,如果它们有相同的利益,它们就会团结成朋友和盟友。利益冲突成为敌人。“[10]当然,根据这句话,我们不能断定生活和朋友中的蒋廷黻是一个强调兴趣而忽视友谊的人。因为在蒋廷黻,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是不一样的。蒋廷黻的现实理性诉诸公共领域,这是他的职业理性。在当时的国际环境下,最大限度地实现国家利益也是基于国家利益的现实选择。对政治感兴趣的人进入政府是很自然的事情。从书写历史到创造历史,很容易自满。因此,蒋廷黻不会后悔一辈子。这不一定是传统官方标准的错。这与蒋廷黻对政治和知识分子的基本认识及其现实的职业理性有很大关系。1947年,蒋廷黻出版了一本名为《谈论知识分子的时代使命》的专著。文章不仅探讨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时代特征和基本取向,而且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为像他这样的“士大夫”的行为辩护。蒋廷黻写道:“谈到政治,最忌讳的事情是凭空创造乌托邦,或者假设有些人天生就是圣贤。”在分析了中国的形势后,他说,“中国知识分子的出路在于成为官员、教育官员、行政官员和职业官员。”虽然名字不同,但靠公共工资和津贴吃饭是一样的。因此,在中国,知识分子与政治的关系至关重要。”他进一步指出,“尽管事实如此,知识分子拒绝完全承认这一点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在做梦。一种梦想是教育有远大理想的人,而不是当一名官员。另一个认为当一名官员是光荣的。其实,教书可以崇高,平凡也可以崇高,但作为一个官员也可以崇高,应该崇高当一名官员可能是光荣的,也可能不是光荣的,教书、当工程师、行医和当律师都是光荣的。”蒋廷黻的最后一句话,更值得玩味他说:“90%的中国官僚来自知识分子,但知识分子最喜欢责骂官僚。”朝鲜的知识分子和反对派的知识分子形成了两个对立面。事实上,朝鲜人在知识和道德上与反对派旗鼓相当。”[11]

将知识分子与官员,朝鲜学者与在野学者之间的分治去掉了,主观上来说,自然是为自己的选择辩护,但客观上来说,却不乏真知灼见因为尽管两者具有不同的社会角色,在认知和行为上有明显的差异,但基本的道德要求是一致的。这似乎与人们常说的知识分子的独立性或依赖性不完全一样。在晚年,蒋廷黻仍然坚信这一点。他在回忆录中说:“我对政治的态度非常正常。”我不认为政治就是金钱和荣耀。对我来说,政治只是一种工作。我认为它和教学一样崇高。”(第151页)

|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益严重的民族危机也是一个催化剂,促使蒋廷黻这个以前曾将军阀归为一类的国家做出了选择[12]此时,在蒋廷黻看来,“一等”军阀蒋介石正计划组织一个专家内阁,而蒋廷黻被这位有才能的人召集起来只是偶然。对蒋廷黻来说,这一选择也符合“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现实原则

但是应该注意的是,即使被召入内阁,蒋廷黻在国民党政府任期内仍然把公共理性置于相当重要的地位。1936年,蒋廷黻成为驻苏联大使。尽管他受时势所迫,研究了苏俄外交史,但他还是发挥了自己的长处。但是,从《回忆录》来看,他与以前在行政院行政院长一职上推行的重实效轻关系的政府改革计划也有很大关系,得罪了一些当朝有权势的人。

尽管蒋廷黻从1935年到退休一直在国民党政府中担任公职,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蒋廷黻自由派学者的朋友陈志迈认为蒋廷黻“可以成为一名政治家”。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政治家。”他有很强的自信,不敷衍,不苟且偷生,不讨好别人,不妥协。因此,他在工作中冒犯了许多人,使人们一时无法理解他和原谅他。”[13]如果你坚持蒋廷黻的定位,“技术官员”(“行政官员”容易产生误解)可能更合适他似乎无意成为政治家或完全受意识形态的影响。这可以从他身居高位后没有加入国民党的事实中得到证明。然而,蒋介石本人似乎不希望这样的技术官员(类似于翁文浩和蒋梦麟)过多地卷入政治和意识形态争端。因此,蒋廷黻的职位,无论是行政院行政院长还是驻外大使,都与意识形态没有太大的关系。

2“新独裁”理论:学者们不能说蒋廷黻和近代中国的自由主义者在所有问题上都有分歧。在关于“民主与独裁”的辩论之前,他们有更多的共同点,而不是分歧。即使将来有争论,我们仍然是朋友,仍然有共同点。蒋廷黻于1965年去世后,毛子水在纪念文章中透露,蒋廷黻有意在晚年与胡适组建一个新政党[一九三三年四月,就在蒋廷黻第一次提倡“新专政”的前几个月,胡适在《独立评论》第四十五期《怎样利用国际联盟和国际的长期抗战》一文的后记中,也称赞了江对国际关系和中国对策的分析,并对[表示了同样的感叹

在以前的研究中,一些现代中国自由主义者主张“新独裁”的基本背景被美国学者伊德·伊士曼更全面地描述了。根据伊斯曼的总结,当时的中国知识分子具有“双重遗产”,即专制传统和20世纪初的民主主流。孙中山早期的民主信仰及其晚年的专制倾向然而,从当时的国际思潮来看,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民主热情在战后已经面临“崩溃”了[再加上日本军国主义者的侵略威胁造成的严重民族危机,知识分子的民族主义意识骤然增强。这些语境的影响可以在蒋廷黻、钱端升、丁文江等当时鼓吹“新专政”的文章中找到。可以说,近代以来,中国的任何思潮都以民族主义为出发点或基础。丁文江、蒋廷黻、钱端升等自由主义者倡导的“新专政”也不例外。从抽象的角度来看,民主或独裁是对还是错一目了然。丁、江和钱都不会掉以轻心。但是实际的选择远比理论复杂。显然,外部环境只是一个驱动因素,真正的原因应该从他们对民主的基本理解和自由主义者生活的圈子的总趋势中找到。

虽然现代中国自由主义者对国民党政府的态度因人而异,但他们基本上是以承认其合法性为前提的。我不太关心政治,但胡适派的历史学家顾颉刚的说法可能反映了其中一些人的心态。他在给胡适的信中说,他“深切地感到国民党是一个有组织、有组织的政党,而国民党的学说已经到了拯救中国的地步”[[17]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胡适对国民党政府的批评最为激烈。从维护新文化运动基本价值的立场出发,他批判了国民党的保守倾向,把国民党排斥在新文化体系之外。[尽管他的批评变得如此激烈,以致国民党几乎不能容忍,不得不发出“警告”,但基本趋势仍然是建设性的。他还认为,他想成为政府的“诚实的部长”和“诚实的朋友”[19]国民政府授权胡适向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长的另一位自由主义教育家蒋梦麟发出“警告”。正因为自由派没有完全反对政府的意识,所以像蒋廷黻这样的自由派学者不需要鼓吹“新独裁”来作为设立新标准的手段。他们的爱好引起了蒋介石及其政府的注意,并最终达到了做官的目的。

虽然说近代以来,中国的任何思潮都是以民族主义为出发点或基础的,但每个历史人物在实施上也有相当大的个体差异。蒋廷黻对民族主义的理解源于他长期的西方教育,他的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院老师卡尔顿·海斯的思想也对他产生了直接影响。当蒋廷黻在研究所学习时,海斯是他博士论文的实际指导者。1930年,他将海斯的《论民族主义》翻译成中文并介绍给中国。尽管直到晚年,蒋廷黻仍然坚持他早期的观点,即海斯对民族主义的批评是不恰当的,因为“我们当代的中国人都是民族主义者”......如果实行高度的民族主义,这对中国人肯定是有好处的”(回忆录,第83页),但海斯主张国际交流的前提是蒋廷黻坚持的基本原则之一。事实上,这一原则摒弃了狭隘的民族主义倾向。总而言之,就是要在爱国主义问题上相互理解。在国际交流中,应该实现双赢。“简而言之,为了建设一个新中国,中国人必须吸收来自世界各地的精神和物质资源”(见回忆录,第84页)当然,

公开的民族主义仍然是民族主义。在越来越大的外部压力下,蒋廷黻和许多知识分子一样,对当时中国的现实表现出无奈和紧迫感。蒋廷黻对近代以来革命的失望在他的第一篇文章《革命与独裁》中得到了清楚的体现,这篇文章明确提倡“新独裁”他说:“谁能数得清我们中国人在过去20年里为革命牺牲的生命和财产,以及人民为革命遭受的苦难?”“中国近年来的革命,虽然其目的很单纯,其自然影响是主权和土地的丧失我们没有能力或资格进行革命。在我们国家,革命是败家子摧毁国家的奢侈品。《[20》但应该注意的是,蒋廷黻在这篇文章中所谴责的“革命”也包括孙中山和国民党领导的革命。显然,他仍在从自由主义的角度说话。

事实上,六个月前发表的另一篇题为《知识阶级与政治》的文章《[21》揭示了蒋廷黻因民族主义而产生的无助和紧迫感,但侧重点不同。在《知识阶级与政治》中,蒋廷黻从救国的角度审视了知识阶级的政治参与问题。他讨厌纯粹的军事政治,很自然地看穿了一些依附于军阀的学者。他也讨厌知识界的一些人超越自己的知识,不了解现实就武断地说话,或者用西方理论来定义中国的问题。他称后者为“口头上的外国”然而,也许拯救国家的想法太迫切了。他几乎完全拒绝知识分子通过舆论参与政治和社会生活的独特方式。然而,对他来说,把这个国家自近代以来出现的所有问题都归咎于知识分子阶层是太绝对了。然而,这种理解的原因与蒋廷黻认为面对真正的国家危机,知识阶层无能为力有关。

对文人失去信心可能只会导致对文人在正常社会中的不足的批评和批评,但在危机时刻很容易求助于军队在一篇关于统一方法的文章中,蒋廷黻认为“武力统一优于舆论统一”,“国民议会统一优于一切””[22]蒋廷黻视“民族团结”为第一要务,自然是为了抵御外来侵略但是从意识形态起源的角度来看,它来自他的老师,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政治学家邓宁的政治理论。在邓宁看来,政治学的终极问题是政治权力的本质,“政治家的终极目标是保护政治权力”因此,蒋廷黻的灵感来自于那些不可能实现最低限度稳定的国家,“稳定政治权力和建立秩序是一个国家政治的基本点”(回忆录,第79页)有人批评说,江的“新专政”理论体现了他的“效率第一”思想,“新专政”的重点似乎是效率第一”23]但“谈论效率”只是一种希望,而内在的紧迫感才是原因。但与另外两位“新独裁”的倡导者钱端升和丁文江相比,蒋廷黻的急切之情仍有所克制。他所主张的“新独裁”也是向自由主义过渡的特殊阶段,不像钱丁,一旦理论具有“新独裁”的味道,就走向极端[24]蒋廷黻在《回忆录》中说,“我向《独立评论》的读者保证,尽管自由主义在实施中遇到困难,在某些地方出现不合时宜的情况,最后的胜利仍然属于它”(第177页)并不是后来的辩护,因为当时,他游历了俄国、德国等国,亲身经历了两种专制制度,但从他给胡适的信中,他仍然无法证明他的主张是否有道理[25]

从民主认知的角度来看,蒋廷黻这一代的大多数自由主义者都把民主要求与国家的繁荣联系在一起。然而,不能笼统地推断,既然民主是繁荣的手段,采取任何手段实现繁荣都是自然的。就蒋廷黻而言,作为临时措施而提倡的“新独裁”理论也与他不时信奉的自由主义存在价值冲突。在回忆录中,蒋廷黻谈到了他的矛盾心理在实地观察了俄罗斯、德国、英国等国家的现状后,他认为:“纳粹极权主义的意识形态对我来说似乎太积极了,相反,自由主义太松懈了。”有一段时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倾向于自由主义。......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人们突然认为自由主义是一个卑鄙的陷阱”(第176-177页)当时,欧美政治思想的波动确实影响了一些中国自由主义者的信心,他们总是把西方化作为他们的参照系。然而,在特定环境下的表演很难概括蒋廷黻的一生。后来,蒋介石在《回忆录》中没有提到“民主与独裁”之争,他的朋友陈志迈则轻描淡写地说是“[26”,这也多少解释了这个问题。

最后,我们不能不提到蒋廷黻的现实理性。应该说,正是隐藏在民族主义意识背后的现实原因和独特思维方式,直接引发了蒋介石对“新独裁”的宣扬统治外交史的蒋廷黻的研究思想一直是现实的。刘崇和方弘关于蒋廷黻“用政治家的头脑和政治家的伟大计划搞学问”的论断在修辞上有些夸张,但也是相当合理的。有研究者注意到,江在1931年的《齐山与鸦片战争》和1938年的《中国近代史》中对齐山和林则徐的评价“明显变了调”28]1931年,蒋廷黻主张通过和平谈判避开日本。当然,在1938年,他已经是这个激进组织的成员了。

的现实影响了学术研究。另一方面,学术研究也对现实的判断做出反应。在蒋廷黻1933年至1935年发表的文章中,现实主义原则在外交中的影响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典型的是《论专制与回答胡适之先生》谈到国家统一,蒋廷黻说:“我们必须有一个中央政府。””“我只要求中央政府维护国家安全,换句话说,禁止内战和内乱;......有了这样一个政府,我认为我们的环境自然会现代化”他主张“个人专制”,因为他“主张用大专制来废除这些小专制”。"”[29]这是上述“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现实原因

蒋廷黻在他所有鼓吹“新独裁”的文章中,从未明确指出谁是能够肩负统一使命的人和政党。然而,20世纪30年代的现实就像“时间不等我”。似乎我们不能再选择,也没有时间再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根据蒋廷黻的现实主义原则,国民党和蒋介石应该是第一选择。但是,按照蒋廷黻的逻辑推理,蒋介石和国民党的“统一”已经完成了。如果它被取代,它不仅暂时是不可能的,而且它也不可避免地要经历一场战争,即使它是可能的。尽管蒋介石和国民政府不尽人意,但经历一场战争不仅对中国非常不利,而且本身代价也太高。战后建立的新政权是否会如人们所希望的那样,仍然不得而知。因此,唯一的可能性是承认政府,并赋予它“新独裁”的权力作为过渡形式。但令蒋廷黻惊讶的是,这个过渡期太长了,直到他去世才结束。

当然,“新独裁”理论只是蒋廷黻等人纸上谈兵。这是他们想象的拯救国家和国家危机的最佳方式。“民主与专政”之争,据胡适说,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实际影响,[30],他之所以参与驳斥,也主要是担心“效果会是‘教夷生木’,31]到1934年底,这种担忧似乎加深了。胡适在当时的《丁在军先生论民主与专政》一文中指出:“学者们说得好,能为国家谋福利,为人民谋生活。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可以使一个国家繁荣,一个国家灭亡。””“今天鼓吹专制的危险不在于它只是简单地教三岁的孩子放火而已”[32]从未来的历史来看,胡适的担心不一定都是毫无根据的。应该指出的是,学者们提出的大部分重大政治主张都具有纸上谈兵的特点。他们可能只是诉诸于理想,并没有真正发挥多大的实际作用。尽管蒋廷黻等人的“新专政”理论强烈坚持为现实服务,做出现实的选择,但他们不能走这条道路。在蒋介石给胡适的一封信中,这种纸上谈兵的心态多少透露了[33]然而,问题是当学者的理论被政治力量所利用时,其有效性往往达不到人们的愿望,其结果很可能与初衷相违背。这可能是前任所谓的“学者在陈述时应该谨慎”的方向之一。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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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见沈为斌:《蒋廷黻与中国近代史研究》,载[上海文《复旦学报》1999年第4期

[2]参见吴祥祥:《蒋廷黻的事业》,[台北《传记文学》第7卷第6期,1965年12月1日

[3]参见吴祥祥:《蒋廷黻学以致用》,《中华民国百人传》第1卷,[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259页

[4]1915年9月15日《答王永红》,见水如编《陈独秀书信集》,[北京]新华出版社1987年版,第6页

以上5],见《一顾》1917年7月1日,同一本书,第179-180页。

[6 .《陈独秀与文学革命》,收入《胡适全集》第12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227页

[7]陈志迈:《蒋廷黻年谱与生平(6)》,[台北《传记文学》第9卷第2期,1966年8月1日

[8]参见吴湘祥:《蒋廷黻的事业》

[9]见《胡适全集》第24卷,第289-288页

[10]参见蒋廷黻:《中国近代史》,[海口]海南出版社,1994年,第102页

[11]参见蒋廷黻:《谈知识分子的时代使命》,[南京《世纪评论》第1卷第24期,1947年6月14日

[12]蒋廷黻在《论专制与回答胡适之先生》中多次提到破坏统一的是“二等军阀”。[北平《独立评论》第83期,1933年12月31日

[13]见《蒋廷黻的人和他的事》,[台北《传记文学》第7卷第6期

[14]毛子水:《蒋廷黻先生的三件大事》,载[台北《传记文学》第7卷第6期

[15]见《蒋廷黻先生论文后记》,载[北平《独立评论》第45期,1933年4月9日,收入《胡适全集》第21卷,第611-615页

16]参见易老译:《堕胎革命》中译本,陈等,学派,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2年版,第176页

[17]参见《胡适来往书信选》,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426页

[18]见《新文化运动与国民党》,《新月》,第2卷,第6 ~ 7期,三联书店1929年9月10日,收入《胡适全集》第21卷,第436-450页

[19]见《致汪精卫(草案)》,1933年4月8日,《胡适全集》第24卷,第161页

[20 .《革命与专制》,《独立评论》第80期,1933年12月10日

[21 .《知识阶级与政治》,《独立评论》第51期,1933年5月21日

[22]参见《关于统一方法的讨论》,载《现代评论》第65期,转引自《文星》杂志编辑委员会:《蒋廷黻及其道路》,[台北,《文星》第6期,第12卷,收入朱传玉主编:《蒋廷黻传》(1),[台北]天一出版社1985年版(复印件),第58页

[23]见蒋廷黻和他的方式

[24]这一点在钱端升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他信奉德意“极权国家”(见“民主政治”?它是一个极权国家吗?”《东方杂志》第31卷第1期,1934年1月1日);另一方面,丁文江更倾向于在“前所未有的外国侵略”和“经济恐慌即将来临”的双重危机中生存(见《民主政治与独裁》,[北平《独立评论》第133期,1934年12月30日)

[25]见《蒋廷黻致胡适》,收入《胡适来往书信选》,第264页

[26)《蒋廷黻年谱与生活(6)》,[台北《传记文学》第9卷第2期

[27]见《蒋廷黻先生的治学与教学》,载《[台北》,《文星》第12卷第6期,收入《蒋廷黻资料传》(1),第90页

[28]参见毛海建:《中国的崩溃》,[北京]三联书店,1995年,第32页

[29]见《论专制与回答胡适之先生》,独立评论第83期,1933年12月31日

[30]胡适1934年的日记在附录《1934年的记忆》中写于1935年1月2日,其中说“关于人民统治和专政的讨论持续了一年没有多大影响””见《胡适全集》第32卷,第409页

[31]见《胡适的日记》1934年1月8日,收入《胡适全集》第32卷,第265页

[32]载于《独立评论》133期,1934年12月30日

[33]见《蒋廷黻致胡适》,收入《胡适来往书信》,第264-2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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