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_ 我在这个城市当义工,接触了“僵尸”般的吸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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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和文本:评论-大绿,排版-云雀

封面图:©Sergei Bachlakov / Shutterstock

文/小米桶

最初到温哥华的几个月,我常被一件很特别的东西所困扰。那是一个不透明的小盒子,100%出现在卫生间里,不论是公共的还是餐厅的,盒子位置还很醒目,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有点骇人的标志。导致我每次侧目这个盒子,都会紧张里面会不会爬出些恐怖的东西。

然而我的好奇很快就有了答案,某天在西温的渡轮码头中心,这个小盒子里塞着粗粗细细的各种针筒,满到连盖子都合不起来。

我满头雾水向同行的学姐请教,学姐说那个就是“针筒回收”的盒子啊。但是回收盒本应该是密封的,也就是像存钱罐,只能把东西投进去,却不能轻易拿出来。然而这只盒子既然可以打开,就是被人为地破坏过的,是想要要拿出里面已经被使用过的针筒再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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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公共图书馆的 注射器回收箱,[红迪/h/] h/]

面对我摆出的一连串震惊表情包,学姐就邀请我参加她周末的社团活动,说带我“开眼界”。

于是在周末,我依约前往学姐指定的集合地点。跟着她上了一辆破旧的餐车。餐车里放着一桶桶热咖啡,和成堆的纸杯。学姐招呼我带上塑胶手套,把餐车的窗户打开,一杯杯装咖啡。接下来的程序也很简单:咖啡免费,谁来拿都可以,喝几杯也随意。

我当然有被事先告知过,这些咖啡是给街上的流浪汉准备的。当时已是秋冬季节,气温渐冷,街头的流浪之人也无热水饮用,慈善组织便招募些义工来发放热咖啡给他们暖身。作为菜鸟,我本以为流浪汉,应该大部分也就是衣衫不整、不太卫生。所以最初的几个客人从我手中接过热饮的时候,我还是很镇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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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无家可归者,维基 h/]

渐渐的我开始觉得有些惊讶了,来拿咖啡的人数量众多,超乎我想象。我们这些义工煮制的咖啡并不美味,虽说免费,但一般民众也不会想来光顾,所以如此多的人竟都是货真价实的无家可归者。

可随后发生的事,就不只是令我惊讶这么简单了。正当我美滋滋的觉得自己今天善缘满分的时候,街角出现一位僵尸一般的人,几乎让我当场想逃走。

那一幕在我脑海里一直都很清晰,那位骨瘦如柴的僵尸级街友只穿着医院的手术袍,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手上拖着医院的点滴架做拐杖,几乎是拖着全身慢慢走来,无神的眼睛盯着咖啡,手也抖到连续两杯都打翻。

学姐见过这个僵尸先生,偷偷告诉我:“这就是滥药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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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吸毒者的工作人员,nationalpost.com·

这时,我才把事实串联起来。

首先是,原来温哥华滥药的问题已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非法注射的行为最常发生的地点就是各个公共洗手间,政府无力阻止,就只能安放注射器回收箱,以此减少注射器重复使用引发的各种血液传染病。

然而滥药者们可没这么听话,毕竟温哥华公共洗手间不多,而私人店家又不肯出借洗手间给滥药的流浪汉。所以很多人急了也就乱来,新闻就常常报道在社区公园内有幼儿被随意丢弃的针头刺伤的事件。

而其次便是,温哥华的流浪族群问题。我在街头送咖啡的工作没做两次,因为课业负担而中断。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索性在假期里参加社会局救助站的义工,更多的了解了这个有关流浪族群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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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图来源:www.cbc.ca

* * *

入行之后,我发现温哥华市政府在流浪人员的安置中,早已经捉襟见肘。

他们状况不一,不仅需要单独处理的个案多,并且这些选择离群索居的人,心里一般都是有过创伤的,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简单处事。若不是依靠大量义工、各类非政府组织、法律援助、医疗服务援助等的介入,根本不可能照顾好游荡在大温地区的这些人。

在流浪群体中最简单的,大概是属于为了体验嬉皮生活而流浪的少数人,有些还精通乐器或画画之类的技能,能凭一己之力在街头过活。这些人并没有真的远离社会,也常结成群体,互相帮助。

其余的,在财务上破产者、或者离家出走者等就比较麻烦。政府为他们设立的收容所只能每天白天登记排队,晚上开放进去住宿,天亮后要清场并重新分配,所以很多人露宿街头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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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盖·巴赫拉科夫/舒特斯托克·

我做义工的时候,就有一位常出现,因为与一只狗相依为命,所以必须寻找允许动物进入的收容所,找不到宁可和狗儿住在街头纸箱屋。还有一位北京来的移民,因为和太太吵架,他一气之下动手,被法庭判禁止回家,还好通过我们联络到大陆亲人,在拿到亲人汇款后,以便宜的价格租入在救世军的慈善公寓。

这一类人就属于救助对象中比较常见的,他们大多是身无分文、居无定所、与熟人断绝联络、官司缠身、有各种心理创伤后遗症这些问题。如帮助得当,是有机会重新回归社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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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盖·巴赫拉科夫/舒特斯托克·

最棘手的,当属前文提到的滥药族群。这些人绝对是行走的定时炸弹,不论是心智还是健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状况。我做义工的时候,好奇归好奇,可是心里还是很紧张万一遇到该怎么办。然而以我的经验,也实在不足以应付滥药族群。我们这些菜鸟级别的义工,被告知要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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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基 h/]一名正在温哥华街头戒毒的妇女

毕竟真正在第一线照顾到滥药者生活的,是一些曾经有过戒毒经验的人,还有参与救援计划的医生和法律援助者。他们主要驻守在温哥华东区的几条街区,那里有政府设立的安全注射屋和防止过量使用毒品中心。

安全注射屋,由温哥华市政府出钱设立维持,说白了就是一个“吸毒特区”,已成立了十多年。各类毒品成瘾者到这个安全屋来,可以得到干净的注射器材和环境,还有护士的监护,甚至还有驻场医生和精神科专家,如果瘾君子有戒毒的想法,可以马上取得协助,或者是治疗因吸毒引发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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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海岸健康安全注射/h/] h/]

防止过量使用毒品中心(Overdose Prevention Society),则是一个比较年轻的机构,创立的目的是在保障成瘾者的安全注射环境之外,也要监督他们的毒品用量。

因为吸毒过量是瘾君子致死的主要威胁,并且死亡数字逐年攀升。因此政府特地培训了特许的监督员,他们会随身携带血氧检测设备和鸦片解毒剂纳洛酮,以便必要时进行急救。在中心内部还有各种仪器,用来鉴别吸毒者携带的毒品纯度,防止不良毒贩在毒品中参加杂物,比如石膏或代糖,引发更严重的中毒反应。巡逻员们还会外出巡逻,在吸毒者聚集的暗巷内,查访躲起来的吸毒者,确保他们的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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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吸毒者,维基 h/]

* * *

在温哥华这个天堂一般的城市里,还有如此阴暗的一块地狱。我经过三年的社工服务,本想要试图了解其中的原因,却发现自己所见仅是冰山一角。

不过,为何这黑暗的角落会隐藏在温哥华东区,与繁华的西区几乎一街之隔。作为华人可能还有一个更敏感的地方,就是无家可归者和滥药者聚集的区域,是老唐人街的区域。我所负责登记的收容所之一,就在温哥华孙逸仙公园的附近。

老侨们有些觉得愤愤不平,认为是警察为了诋毁唐人街才把流浪汉们驱赶到那里。但我在实际的工作中,确实感受到别的区都不肯接纳那些人,政府每次想要在别处修建收容所,或者安全注射屋的时候,居民们都会抗议,担心这些问题人士的出现会搅乱地方治安。

因此只有温哥华东区这一个角落,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流浪的人们躲在街巷里,或者因为滥药、疾病、或冬季的寒冷而丧失生命,听说有一处隐秘的所在,他们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那里,一句简单的“到此一游”,成了他们为自己写下的墓志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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