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斯_ 专访 | 莉迪亚·戴维斯：故事在无意间发生

近年来，所有领域都出现了“非常简单的风”。生活美学教我们学会“放弃生命”，艺术创作也深受影响。在写作领域，美国作家莉迪亚·戴维斯(lydia davis)已经成为“极简主义风格”的代言人。

虽然她不是这种写作方法的发明者，但在现代文坛上，她以这种方式创作了被高度认可的故事。2013年，莉迪亚戴维斯以其独特的写作风格"诗意的简单和精确"，获得了当年的国际布克奖。

戴维斯

莉迪亚·戴维斯，美国小说家。1947年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北安普顿。他获得了2013年国际布克奖。代表作包括小说集《几乎没有记忆》、《烦恼的事》和长篇小说《故事的结局》。

写作时，莉迪亚.戴维斯喜欢拿着笔记本观察世界，记录他在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感。这种接触世界的方式决定了她的文学风格:女人在房间里等待着什么，角落里的碎片，一个非常简单的闪光。这些故事中最短的只有一两行。

但是当被问及是否会担心受到这种风格的限制时，戴维斯说她并不担心。因为她也是许多法国作品的翻译，如普鲁斯特、福楼拜、福柯、布朗肖...从这些人的语言中，她学会了词语的精确性和不同的思维方式。

最近，她的新书《不能和不能》以中文出版。借此机会，我们对莉迪亚戴维斯进行了独家采访。她谈到了自己的写作习惯和想法，也谈到了无处不在的社交媒体。她不禁想到，这些新技术与人类思维的碰撞，可能会激发一种高度创造性的写作模式，用于日常账户或社交平台上的日常零碎写作。

新闻记者宫古

莉迪亚·戴维斯的两部作品:

鱼缸

我盯着超市鱼缸里的四条鱼。他们以平行的队形向一股水流游去。他们的嘴开合着。就我所见，每个人都用一只眼睛盯着远处。我透过玻璃看着它们，心想，因为它们现在还活着，它们的味道会有多新鲜，不知道我是否应该买一个来做晚饭。与此同时，仿佛在他们身后或穿过他们，我还看到鱼缸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模糊图像，那是我——他们的猎人——投射在玻璃上的阴影。

在画廊里

我认识的一个女人，一个视觉艺术家，正在为一个展览安排她的作品。她的作品是贴在墙上的一行字，前面挂着透明的窗帘。

她站在梯子上，下不去了。她面朝外，不是向内。下面的人告诉她转身，但她不知道怎么转身。

当我再次见到她时，他已经从梯子上下来了。她从一个人走到另一个人，请他们帮她悬挂作品。但是没有人愿意帮助她。他们说她是个太麻烦的女人。

[生活体验/S2/]

在当今的世界文学中，莉迪亚.戴维斯是一位非常"微型"的大师。72岁时，她写了六篇短文和一部长篇小说。她有自己的风格——简洁。戴维斯把他的作品做得越短越好，就像榨汁机一样，压缩不必要的句子成分，直到原始的日常生活被提取出一些诗意。结果，许多作品最后只有两三句话。

选择这种风格是因为莉迪亚戴维斯知道他没有传统的叙事能力。年轻时，戴维斯试图用传统的方式写一部短篇小说集，但没有成功。当时，她的主要身份是翻译。她在20多岁时翻译了法国经典名著，如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和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此外，在巴纳德大学学习期间，她遇到了另一个年轻人保罗·奥斯特(paul auster)，他深受法国文学(主要是贝克特)的影响，并将成为未来美国文学的主力军。

戴维斯

保罗·奥斯特，小说家、诗人、翻译家和电影导演，1947年出生于新泽西纽瓦克。代表作包括《纽约三部曲》、《布鲁克林悖论》、《幻影书》和《4321》。

这两个人也出生于1947年，于1974年结婚。婚后，他们的生活似乎很理想，他们建立了一个家庭并有了一个孩子，但是三年后，两人离婚了。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在文学方面没有取得多大成就，保罗奥斯特仍然是个未知数。莉迪亚·戴维斯最大的成就是在1976年出版了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第三个女人和其他故事》。

这本书很薄，质量很差。许多年后，当莉迪亚·戴维斯提到作品《第十三个女人和其他故事》时，他开玩笑说他根本不愿意在这本书上签名。然而，作为第一部作品，这本书仍然创造了莉迪亚戴维斯自己的风格。特别是，当她成功出版这部小说时，她当时的丈夫保罗奥斯特并没有写一本像样的书，只出版了一两首平庸的诗。

戴维斯

版本:活的手，1976

当时，莉迪亚·戴维斯的文学突破得益于另一位美国诗人拉塞尔·埃德森(Russell Edersen)。这是20世纪末一位有影响力的诗人。他的写作风格和今天的戴维斯非常相似。读完埃德森的诗后，戴维斯抛弃了写传统故事的想法，开始学习这种新的风格。

回顾戴维斯寻找自己写作风格的经历，我们会发现这有点奇怪，或者说，是一个漫长的绕道。然而，一位美国出生的英国作家在回到祖国之前，首先用各种语言环游了世界。当他将近30岁时，他发现美国诗歌包含了他所期望的风格。

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里，莉迪亚·戴维斯靠翻译法国作品为生(在最困难的时候，她和奥斯特只剩下9美元)。她是一个对文字非常感兴趣的作家。除了精通法语，她还能阅读德语(她的第一外语)、荷兰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2013年，66岁的她还在奥斯陆学习了挪威语，并成功阅读了一本挪威小说。戴维斯在学习语言时不喜欢看字典，她觉得这很无聊。

她掌握一种语言的方法是从一种语言跳到另一种语言。例如，当她学习挪威语时，她也在寻找瑞典语、芬兰语、冰岛语和法罗语之间的联系。后来，在大学教授创造性写作课时，莉迪亚·戴维斯还建议他的学生不要只关注富有想象力的故事和宏大的叙事结构，而要更多地关注语言和细节，理解词源的变化。

1997年，她以成熟的风格出版了她的第一部成功作品《几乎没有记忆》。这本书使她在美国以外获得了成功。2013年，莉迪亚·戴维斯再次获得国际布克奖。2015年，戴维斯的小说被翻译成中文，她的轻松风格也让她在中国拥有了大量的读者。

戴维斯

《几乎没有记忆》，美国[]莉迪亚·戴维斯著，吴永喜译，中信出版集团/陈楚文化2017年1月版

除了写作，莉迪亚·戴维斯还非常关心保护个人隐私空。正如她删除小说中人物的具体名字一样，她总是提前告诉密友，她盗用了他们在小说中的一些生活记录。在所有的采访中，她对自己的私生活保持沉默。她喜欢在晚餐时间听音乐——也许这是她唯一想提及的私人生活，这让她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梦想:学习拉小提琴，梦想成为一名音乐家。现在，她发现自己的职业比音乐家更适合自己。然而，当她不写作时，音乐仍然是她最大的乐趣。

她做了晚饭，在餐桌上放了一张舒伯特唱片。有时，她也会演奏一些布鲁斯和狂想曲，然后随着音乐的节奏哼唱——用非常小的声音。

[文学风格/S2/]

《种种烦恼》，莉迪亚·戴维斯译，吴永喜译，陈楚文化|中信出版集团，2016年7月

在她的作品中，尤其是在她年轻的时候，“做饭”的场景经常出现。最经典的是卡夫卡制作晚餐(Kafka Making Dinner)，它将卡夫卡的故事和句子与戴维斯对其日常生活的观察结合起来，形成了另一种氛围。“我的愿望都很好，但是我不能动。就像去年夏天的一天，当我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时，我看到一只甲虫在空里挥舞着它的脚，它的肚子对着天空，无法自我纠正。我对此充满同情，但我不想离开椅子去帮助它。”戴维斯切断了卡夫卡小说中怪诞的冲击和噩梦般的气氛。

这和她的写作习惯有关。戴维斯经常在笔记本上记录她的所见所闻和所想。她说有时当她在笔记本上完成记录后，她发现这些零碎的记录形成了一个故事。在一个与卡夫卡的《做晚饭》相似的故事中，戴维斯捕捉到了个人生活中的“吞咽感觉”，这种感觉每天都在我们的身体里发生，但与那些习惯性的行为一起，却被我们的意识忽视了。戴维斯的小说使用精确的语言来区分它们，这样读者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在日常生活中的存在。

“第一任妻子的痛苦会增加。第一任妻子吞下食物，吞下痛苦，再吞下食物，再吞下痛苦，再吞下食物”(第一任妻子在乡下)。重复的情感不断降低人们积极生活的欲望。更痛苦的是，我们不仅无法避免这种痛苦，有时还必须主动选择和忍受。

这是烹饪晚餐场景中经常描述的。这就像西西弗斯属于每个普通人——我们必须每天做饭。亲戚朋友来访时，我们必须精心准备晚餐。我们知道这只是普通的一天，但我们仍然必须这样做。一天的购物只限于一小时的短暂晚餐。我们也知道对方可能不喜欢他们准备的食物。我们必须尽力吞下晚餐。第二天我们将再次重复这一点...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莉迪亚戴维斯的短篇小说一个接一个地积累起来，形成了一种难以消化的生活和一些半透明的威胁。

这些人(通常是女性)在莉迪亚·戴维斯的小说中非常孤立。在他们孤独的生活中，他们只能自言自语。“她打鸡蛋，黄油已经热了。她把蛋液倒进锅里。煎蛋卷开始成形了。它冒泡抖动着，发出自己强烈的声音。然后她突然觉得它要和她说话了。(令人不安的五种迹象)莉迪亚·戴维斯(lydia davis)的语言和她独特的观察方式决定了她的句子在故事中几乎是纯粹的外表，没有表达人物内心的想法。这个角色的精神困境完全取决于她对气氛的描述，她找到了最合适的叙事方法和语言。

戴维斯

《不能也不能》，美国[]莉迪亚·戴维斯著，吴永喜译，陈楚文化|中信出版集团，2019年6月

然而，在2014年的新作《不能也不能》中，莉迪亚·戴维斯的小说经历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的故事似乎没有那么遥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莉迪亚·戴维斯在1997年的作品《几乎没有记忆》中写了几个关于鱼的故事。它们的温度就像鱼鳞一样，分散而呈灰色寒冷。一个女人看到一条鱼被自己割去骨头，觉得自己犯了最严重的错误，因此觉得这是充满错误的一天。另一个女人在做饭的时候做了一块鱼牛排。她的丈夫被鱼刺卡住了，这变得越来越痛苦。取出鱼骨成了婚姻中难得的快乐时刻。

在《不能和不能》中，也有一个关于吃鱼和晚餐的故事，但是视角有了一点改变。故事中的女人似乎经历了另一个孤独者的感受-

“厨师可能不相信我真的喜欢这条鱼。虽然我确实喜欢它...我想到烹饪时的浪费和厨师的耐心，但是一次又一次，没有人吃这些蔬菜。至少我已经吃完了他的蔬菜，他会知道我喜欢它们。”

我从不担心被我的“风格”

新京报:你称许多作品与上述诗歌和其他小说或故事相似。我想知道你的心是如何区分这两者的。

莉迪亚·戴维斯:这个极限很难确定。我似乎完全凭直觉决定这部作品是诗还是叙事散文。然而，我想谈谈语言和距离的可定义特征:如果语言是流畅的、不可想象的和功利的，那么这篇文章可能更像是一个散文范畴；如果语言更尖锐，修辞更平衡，更有意识，也许它属于诗歌的范畴。也许，由于语言的自我意识或修辞，诗歌比散文叙事更遥远。此外，我还看到了一个连续体，其中既有诗歌也有散文，有时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区别。

新京报:当你拿起笔开始写的时候，你知道这些故事会写多长时间吗——或者你会修改它们的长度吗？

莉迪亚·戴维斯:通常，是的，我有一种感觉，我会知道它们会写多久——不管是几个字、一段还是几页。事实上，有时候这个故事是无意中写的——它只是我笔记本上的一小段记录。当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是它缺少一个标题。但有时，我认为两页的故事已经发展成更完整的20页故事。(例如，“卡夫卡做晚餐”)有时我认为一段话可以简化为两句话。(博士学位就是这种情况)当我意识到我有更多的话要说时，故事就会展开。当我看到这个故事的核心只有两句话时，它变窄了，剩下的都是多余的。

戴维斯

摄影师莉迪亚·戴维斯:默多克·麦克劳德

“博士”

新京报:说到短片和每日短片，许多年轻人现在用手机录制这些东西，然后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你认为用这种方式创作优秀作品有可能吗？

莉迪亚·戴维斯:当然，我的第一个冲动是说不——真正的经典文学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发展和修改。

但我不会把这作为我的最终答案，因为人类的思维，特别是结合新技术和交流方法的思维，是非常有创造性的，可以做出惊人的事情。每一种新的创作模式都让我感兴趣。当然，我已经准备好等待，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新京报:“故事的结局”。在这个漫长的写作过程中有什么不同吗？

莉迪亚·戴维斯:这部小说的写作与我较短的作品大不相同。首先，这部小说需要一段时间的精心组织——不同章节布局的尝试和错误，以及过去故事和现在故事的交替。这需要对不同部分之间的过渡做出深思熟虑的决定——我想要不同的分离，但我也希望这些部分的顺序能让人感觉自然。所有这些计划都与我写故事的方式形成对比——通常第一稿是一次性完成的，然后修改得更慢更深。写作之前或写作过程中没有计划。我以前从未写过小说，除了一个从未完成的早期尝试。所以我有很多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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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结尾，莉迪亚·戴维斯，肖尔译，陈楚文化|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8月

新京报:目前，许多小说还有另一个趋势——回归现实问题。寻找一个社会问题或真正的冲突，然后安排一个主角去经历它。你觉得这样的小说怎么样？

莉迪亚·戴维斯:这种小说可以写得很好，但总的来说，我认为这是一种很难写的小说，因为它可能读起来像宣言或伪装成小说的书。我对这类小说不太感兴趣，但我更喜欢研究人物或简单故事的小说，也许是哲学小说。

我在“学习时间”读的许多书都是为工作项目而写的——例如，我写的关于法国阿尔勒市历史的笔记；或者我对可持续园林的新兴趣。然后，当天晚些时候，我会读一本小说。为此，我读了一些当代作品，尤其是我朋友的作品，但我也回到了我一直想读的经典，如罗伯特·缪西勒(robert musil)的《没有个性的人》，乔治·吉辛的《陌生女人》，曹雪芹的《红楼梦》。

新京报:你会给年轻人什么样的写作建议？你还在教创造性写作吗？

莉迪亚·戴维斯:我三年前退休。但是我教创造性写作已经很多年了。这些课程是小组讨论每个学生写作的工作坊。我强调了详细观察、独立思考和密切关注语言的重要性——仔细思考每个单词的选择，倾听单词的声音和句子的节奏。

我还建议年轻人阅读不同时期最好的文学作品，而不仅仅是当代作品，并从句子结构、隐喻的使用、性格发展等方面仔细分析他们最好的例子，尤其是那些困扰他们写作的方面。向最好的作家学习！

新京报:你已经形成了“莉迪亚·戴维斯风格”。那么，写了这么多年后，当作家说，“我被自己的风格所限制”时，你有没有经常感到的那种苦恼？

莉迪亚·戴维斯:[/s2/]我从来不担心这个。也许是因为我翻译了这么多年。当然，当我翻译的时候，我的写作风格与我自己和作者的完全不同。

这也是我非常喜欢翻译作品的原因之一——摆脱我看待和谈论世界的方式，进入另一个人的思维和表达方式。

新闻记者宫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