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三月

清雨死后,漂到了岸边,肚皮都胀起来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周遭的花草,树木,还是那个样子,江上也一如既往地朦胧,往事可以朦朦胧胧,未来可以朦朦胧胧,人脸可以朦朦胧胧,时间也可以朦朦胧胧,或许,早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那一天,她正在河边捡鹅卵石,她决定每天都捡一些,慢慢地,铺出一条小路,她希望有一个人走上这条她用心铺成的小路,直抵她的心田。

也是在那一天,她在河边看到了死去的清雨,她一脸木然地站在那里,没有用手去试试还有没有呼吸,也没有用耳朵去听听有没有心跳,那些关于死亡的,确确实实的信息,她都能够感受到。她不知道自己要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人告诉她要摆什么表情,看来一切的一切,并没有什么规定,只是世人不论活着还是死去,都循规蹈矩。

她将清雨放在背上,清雨的重量也都压在了她身上,人们之所以能够轻轻松松,只是因为很多人在为自己负重前行而已,所以一味地享受,也并不是人生的真谛。清雨的肚子受到了挤压,肚子里的水就逆流而上,从嘴里吐了出来,吐在了她的头发上,水又随着她的头发往下流,流到她的脖子上,流到她的后背上,流到她的脸上,她的眼泪在这里与它们汇合,这里的味道,很多人都不懂。肚子像是气囊,嘴巴像是气嘴,因为肚子受到了挤压,所以清雨的嘴巴就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嘴巴是没有直接受到外力作用而运动的,使得这一切看起来就有了一些神奇,像是清雨活着一样。他似乎在问她,“你是聋子吗?你是哑子吗?你总不该是个傻子吧?”

这个世界,是很多个世界重叠在一起的,在同一片地方,发生过很多很多的事。上次是他们一起走在这里,这次成了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不知道下次又会是什么样子,人们都只能看到一个世界的自己和周围,其他世界的一切,都被他们当做科学中的虚像

在他们眼里,除了现在,其他的都是虚像,都是蛊惑人心的,都是假的,都是不实际的。缺德事儿做多了,会有报应的,他们会问,报应在哪儿,什么时间来,又由谁来报?给不了他们确切的答案,他们就觉得这一切都是虚的。

你所做的事是你真正想做的吗?梦里出现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毫无根据的吗?那些突然产生的念头就一定是意外吗?他们都说,你做这些,没用,就代表真的没用吗?做什么才是有用的,谁能给出答案吗?

科学它研究很多很多,它研究禾,禾是万物,研究斗,斗是计量,是进程,但是它不研究思想,思想恰恰在它的范畴之外,思,是心田,想,是心相。科学以理服人,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它可以跟人们解释,也可以解释得通,人人都可学,但是思想就不同了,若是心不通,则很难跟人解释,甚至说无法跟人解释,心是没有那种确定的路数的。所以思想的传播,更重要的是自己内心的顿悟,光是去死记硬背,消磨时间,是起不到作用的。

活着吗?还是死了呢?

风吹到了她的耳朵里,声音存在她的心里,那个三月,一切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地躺在梦里,只有眼泪,流在了外面。原来,这就是悲伤吗?跟无助一样,也会使人掉眼泪,无助会使人坚强,独立,悲伤呢?它使人记住了快乐。

她将清雨放在一条长凳上躺着,如今清雨不会翻身,不会动,一条长凳就足够了。她洗菜,生火,烧水,煮饭,炒菜,出锅,加柴…她盛了两碗饭,喊清雨吃饭,自己也吃饭,喊清雨吃菜,自己也吃菜,她自己收拾碗筷,自己洗碗抹桌子。

晚上,她躺在另一条长凳上,学着清雨的样子,一动不动,天上总是会有云偶尔遮住了月亮或星星,树枝的影子也潜入了门窗,不曾打扰到他们,和他们的梦。梦里是离离原上草,也是莲叶何田田,是蜻蜓立上头,也是鱼戏莲叶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也是碧玉搔头落水中……

她将清雨埋在院子里,埋在自己种下的一棵树底下,她觉得地上的水迟早会被污染,会变浑浊,只有天上的水才会一直清澈。每一天,露水会在树叶上聚集,直到叶子承受不了那个重量,然后滑落,进入土中,“浇灌”着清雨。她开始回想那些天,从相遇到分别的整个过程,过去的点点滴滴在她面前浮现,明明一个完全的清雨在她面前,她看到的却是不完全,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她不知道那一天,自己为何会丢了分寸,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更不知道为什么结果是这个样子,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不明白,迫使她去寻找答案。她想,找到了答案,就可以跟清雨更近一点,也可以离自己更近一点。

她简简单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去寻找清雨的事迹,寻找清雨的记忆。可是尘世中人海茫茫,认识清雨的人,何其之少,更何况随着世界的流逝,很多人早就将他遗忘,这种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已经做好了很久都打听不到清雨的信息的准备,她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就可以磨成针,使她意外的是,她找到了不少关于“清雨”的信息。

有人说,“清雨这个人啊,爱慕虚荣,小时候跟余某某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天生一对,可是长大后就变心了,为了今后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就嫁给了一位富商,穿金戴银,奢靡无度,特别瞧不起布衣平民,听人说,她总是在背后骂这个骂那个,还听说跟朱家某位公子有一腿,真是人不可貌相,可惜了这样一个名字啊……”她问,“你说的这个清雨,是男的还是女的?”他回答,“女的啊,这女的,爱慕虚荣,贪图富贵……”他接着嘟囔,“奇怪,你不是说是她朋友吗,咋还问我她是男是女。”

很快,她又找到了一个认识清雨的,她问起性别,这个人说:“清雨肯定是男的啊,像叫什么玲什么芳什么敏什么花的都是女的,叫什么强什么志什么伟什么民的都是男的。”虽说后半句不一定完全属实,但是前半句都说对了,于是她就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说:“我是在码头上做工的时候认识他的,那时候他家里出了一些事儿,听说这个挣钱快,就也来到了这里做工,他耐力可真不错啊,听说上学堂的时候,来回都是用跑的,中途很少休息,做起事来跟不要命一样,他吃得也很多,我们一般只吃两碗饭,他一个人要吃三四碗,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胃口就不行了,人也消瘦了,做事也没有力气了,就离开了这里。”她问,“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他说,“我不清楚时间,不过,应该有几个年头了。”

她感觉这个事是真的,即使她不怎么明白为什么是真的。她心想,那就代表他已经来过了这里,又离开了这里,离开这里之后,会去哪儿呢。倘若没有消息,那就在大海里捞针,随便找,可是现在有了一点信息,反而丢失了方向,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寻找。她在这里停留了几天,去过了几次那个码头,虽然那个码头已经破败不堪,但是她觉得,周围大致的景物还是没有改变的,过去的他,有意或是无意,也曾看过这些吧。

几天后,她又出发了,虽然没有方向,但是她明白,如果还是待在这里,就再难得到其他的信息,只有去寻找,才会有收获。她不断地走,不断地走,不断地问,不断地问……

她路过了寺庙,里面的和尚告诉她:“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我们不知晓他们的名字,也不询问他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她路过了高山,她在高山上到处寻觅,却没有找到高人,只发现了一个小木屋,而且很久都没有人居住,山脚的路宽敞很多,山腰只有小路,再往上就没有路,只看有些丛木比较杂乱,不知是风吹过,雨淋过,还是有野兽走过,又或许,是有人来过。她寻了好几座高山,也没遇到一个人指点一二。

她路过了大河,有水的地方,就有清雨的样子,漂在水面之上,也在水中浮沉。大河阻挡了她的去路,面对着大河,她不知道该往左还是往右,她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走下去,找船家,找大桥。船上有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有自己的方向,谁都不能意料到,有哪个人会在何处陪伴一段时间。大河再宽,人们都可以过去,但是如果心意不明,那要走多少的路呢,一辈子都可能不够。

她听到了不同的人口中的很多关于清雨的信息,她知道这些信息来自于很多个清雨,叫这个名字的人也有很多,可是她只认识一个。她凭着自己的感觉,去筛选那些信息,再依照时间将它们划分开,依照地点将它们划分开,依照人物将它们划分开,留下最可信的一部分。

有人对清雨的评价是,不近人情,太过任性,一些他个人不喜欢的场合就极力抗拒,尽管他不在背后说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态度,渐渐地,很少有人跟他交往,上回我私下让他帮我个小忙,把他手里的一票投给我,他却对我小小的请求置之不理,假装没看到,那次落选,让我重新认识了我的朋友。

有人对清雨的评价是,理想主义,以为每个人都跟他的想法一样,很喜欢讲什么道德,道德能赚钱吗?法律都管不了的东西,还想用道德来约束别人,想让大家都讲道德,我就自己舒舒服服地坐着,不给需要的人让座怎么了?我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看着别人被坑被宰怎么了?我就喜欢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跟着群众嚷嚷着怎么了?我就是跟他们的想法一样,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怎么了?道是什么,德又是什么,我都会写,我会不清楚怎么做?

有人对清雨的评价是,多愁善感,悲观主义,不太像个积极向上的人。别人正开心的时候就泼一盆冷水,大家开开心心地聚聚餐喝喝酒,他却把不要浪费放在嘴边,这时候浪费点东西不是挺正常的吗,大家也愿意为了快乐去浪费啊,又不是他一个人出钱……他总是说哪里的环境变差了,被污染了,总是问这个世界会好吗?却总是不提我们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世界第二了,越来做多的人有车了,城市的楼房越来越高了,更富丽堂皇了,像个发达国家了……垃圾那么多,往哪儿扔不是扔,又没有扔到他家里去,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那么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跟他有什么关系,有人赚钱肯定就有人吃亏,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可能是书读多了,人都傻了。

……

大概这就是清雨,这也是造成他死亡的原因,造成清雨的死是因为清雨本身。

人是商品吗?看官方给的定义来说,人不是商品,而且永远都不可能是商品。但是再从大的范围上来看,从市场的实际需求出发,这种定义是可以推翻的,一个婴儿,一条生命的诞生,都是一男一女的劳动“产品”,市场需要什么样的人,人们就可以将自己磨合成什么样的人,拿去换自己需要的东西,产品,交换,价值,都有,只是关于人成为商品的这些过程目前没有什么单位计量而已,却已经是当下的趋势,人类发展的趋势,只是几乎每个在市场中的人做的是增长自己作为商品的价值,嘴上和心里却不承认自己是市场中流通的商品。商业化程度越来越高,有几个人在拒绝呢,大家都将自己作为商品被利用得淋漓尽致,换取更多更多的东西,有很大的商业价值,但是几个人有自己的价值呢?

几乎没有人支持他,连身边最亲的人,也没有多一点点的理解。那个姓氏,带来的,更多的是与利益相关的东西,是感性上不可抗拒的压力,是社会中不可抗拒的压力,它给人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孤独,使人窒息,使人觉得,活着,并不一定是一件值得做的事。

她明白过来后,是不是离清雨近一点了,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知道做这些有没有意义。或许她不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是最接近的时候。

在那个平行的三月里,她成为了清雨。她过了江,走着用心铺的小路,抵达了自己的心田。

2019年7月10日于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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