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一场高官厚禄的黄粱美梦

（重温聊斋系列233篇《续黄粱》）

话说福建的举人曾子参，上京赶考，高中进士，于是和几个同科进士到郊区游玩。听说附近寺庙里有个算命的高人，就一同去算命。见曾子参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算命先生奉承了他几句好话。曾子参得意地问道：“你算算，我有蟒袍玉带的福分吗？”算命先生算了算，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能当二十年的太平宰相。”曾子参听了，不由得踌躇满志起来。

这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曾子参他们只得跑到禅房里躲雨。禅房里有一个老和尚在打坐，他们冲老和尚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一起挤在床榻上，都称呼曾子参为宰相大人。曾子参大言不惭地说：“我要是当了宰相，就提拔你们当巡抚，家里的亲戚，都提拔当参将、游击，那些仆人，至少也要当个千总、把总。”大家嘻嘻哈哈地高谈阔论起来。

不一会，雨下大了，大家感到疲倦，东倒西歪地都睡了。忽然，天使来到，捧出皇帝诏书，宣召曾太师入宫议事。曾子参急忙跟着天使进宫，皇帝赐给他蟒袍玉带和名马，对他说，以后三品以下的官员，都由曾太师任免。曾子参大喜，换上蟒袍玉带，谢恩而回。

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大变样，全部变成高房大屋，雕梁画栋，府中奴仆云集，一呼百应。不一会，朝中官员来拜贺，王公卿相献上山珍海味。六部尚书来了，他趿着鞋子出去迎接；侍郎们来了，他也只是作个揖；品级更低的官员来了，他仅仅点点头而已。山西巡抚送给他十名乐女，他最宠爱袅袅和仙仙。自此后，他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有一天，曾子参忽然想起受过王子良的恩惠，就向皇帝上奏，把他提拔到朝中当了谏议大夫。他又想起郭太仆与自己有过节，就支使心腹弹劾郭太仆，罢了他的官。还有一天，有人在街上冲撞了他的仪仗队，他把那人扭送到官府，授意官员把他活活打死。

不久，袅袅和仙仙相继去世，曾子参忽然想起东邻一个美女，原先想买来做妾，一直求而不得，现在派人强抢而来，做了小妾。那些与他房屋和田地相邻的人家，害怕遭到他的报复，纷纷把房屋田地送给他。于是，曾子参富甲天下，作威作福，好不快意！

过了一年，曾子参听到一些议论他的言论，认为自己权势熏天，奈何不了他，于是不以为意。这一天在朝堂上，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忽然弹劾他，历数他的罪状，恳请皇帝早日惩处，不然会祸害国家。

曾子参吓得冷汗直冒，幸亏皇帝袒护他，压下奏章不予理会。可是，过了不久，三司六部以及各省道弹劾他的奏章，雪片一样，堆积皇帝的案头，就连平时巴结他的心腹，也转而攻击他。皇帝下令将他抄家查办，充军云南。他的儿子在山西平阳担任太守，也被捉拿进京查办。

圣旨下来后，几十名武士冲进来，扒下曾子参的朝服，把所有的金银财宝搬运光了，屋里乱成一团。曾子参目睹着荣华富贵转眼成空，悲痛欲绝。

差异们拿绳索套在曾子参和妻子的头上，催促上路去云南。曾子参请求给一辆老马破车代步，差役哪里肯理他？驱赶着他们前行。走了十几里路，到了一座高山，爬到半山腰，曾子参实在走不动了，和妻子坐下来歇息，任凭差役喝骂催逼，就是不肯起来。

这时，忽然冲出一群强盗，呼喊而来，差役们吓得跑了。强盗们抓住曾子参，呵斥道：“我们是被你害苦的老百姓，现在要报仇。”举起利斧砍下他的头颅。

脑袋刚落地，曾子参就看见来了两个小鬼，捉住他到了阎王殿。曾子参急忙跪下叩头，请求宽恕。阎王爷翻开一本卷宗，才看了几页，就怒喝道：“你这是犯了误国欺君的大罪，应该下油锅。来呀，给我拖下去！”殿下小鬼大声答应，出来一个巨鬼，抓住曾子参，扔进油锅里。曾子参的身子在油锅里上下翻滚，皮肉焦糊，疼痛难忍。他张嘴大叫，热油灌进嘴里，五脏六腑都熟透了。

不一会，巨鬼将曾子参捞出来，让他跪在大殿上。阎王爷又看了几页，怒喝道：“你仗势欺人，祸害百姓，应该下刀山。”立即出来几个巨鬼，抓住他的身子，扔到刀山上。那些尖刀密密麻麻，像竹笋一样，刀尖扎进皮肉，痛彻心扉。还有小鬼拿着锥子刺进他的脑袋，曾子参哀嚎不止。后来，巨鬼把他带到大殿上跪下，继续听候阎王爷发落。

阎王爷问道：“查查他卖官鬻爵、贪污受贿，总共得了多少钱？”判官算了算，说：“一共三百二十一万。”阎王爷怒说：“真是贪得无厌！既然这么爱钱，那就让他喝下去。”于是，小鬼们抬来三百二十一万铜钱，放进炉子里熔化，用勺子灌进他的嘴里，喉咙和内脏就像炸开锅一样，痛不可言。曾子参平时总嫌钱太少，现在反倒嫌多了。

最后，阎王爷宣判，让曾子参投胎到甘肃甘州一户人家，转世为女孩子。

曾子参出生了，他睁开眼一看，父母穿着破烂衣服，家徒四壁，原来降生在要饭人家。从此，她就跟着父母讨饭，饥一顿饱一顿。长到十四岁，被卖给顾秀才当小妾，总算衣食无忧了。但是，大老婆是个母老虎，每天虐待她，不是鞭子抽，就是板子打。好在顾秀才爱怜她，多少也算是一种安慰。

这一晚，隔壁的一个恶少，忽然闯进屋里，逼她私通。曾子参想，前世罪孽沉重，今世再也不能犯了，就大声喊叫起来。顾秀才和老婆急忙起来喊叫捉贼，恶少被吓跑了。

过了几天，顾秀才在她房间里歇宿，她在枕边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冤苦。忽然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两个强盗持刀闯进来，砍掉顾秀才的脑袋，扒光他的衣服就走了。她躲在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强盗走了，她才慌慌张张地去喊大老婆。大老婆怀疑是她伙同相好的谋杀了老公，就告到官府。官府屈打成招，将她凌迟处死。她悲愤难忍，仰天悲叹，世道怎么如此黑暗！

正在哭喊，忽然被推醒，同伴说：“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曾子参才知道这是一场梦而已。同伴们都嚷着肚子饿，催促快走。曾子参神色惨淡地站起来。这时，老和尚笑着问：“算命的说你会当宰相，是不是很灵验？”曾子参这才知道是老和尚让他做梦，急忙跪下来，恳请指点。

老和尚笑着说：“重要的是要修德，心怀仁德，就算身处火坑，也能长出绚烂的莲花。我一个山野老和尚，哪里参得透人世间的玄妙？这只是我的一点心得而已。”

曾子参垂头丧气地走了，从此淡了仕途之心，也不想什么荣华富贵了。后来，他带着家人隐遁到深山老林里，不知所终。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