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申读东周第四十期——八国伐蔡
戊申读东周第四十期——八国伐蔡
是时，齐桓公威震华夏，楚成王独霸荆南，两强并世，各有争雄之意。齐桓公城邢封卫后，声名远播，传至荆襄，楚成王熊恽听到之后很不高兴，说，姜小白沽名钓誉，我想打他。子文摇摇头，不行，我们现在还不是齐桓公对手，你想整他，图霸中原，必须找一个突破口，郑国乃南北交通要地，要找齐国的麻烦，先打郑国。可怜我大郑国，与楚武王、齐僖公并为春初三霸之一，现在却沦为诸侯争霸的跳板，从此陷入强强对抗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楚成王听从子文的建议，派斗章为将，发车二百乘，北伐郑国。
郑国自楚元兴兵犯境后，日夜提防楚兵，听说楚军再次来袭，郑文公马上做出反应，下了两道命令，一:派大夫聃伯率军前往纯门防守，二:派遣使者快马前往齐国告急。齐桓公得到消息后，大合诸侯，准备救郑。斗章看到郑国早有准备，又听说齐兵将到，担心吃败仗，到了郑国边界就回去了。在楚国，打了败仗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斗章不想死，因为他没把握，作为军队的统领，不仅要顾及自己的生死，更要考虑全军的安危，如果作战失败，不单是损兵折将，还会消耗楚国军威，斗章为全局考虑，撤兵无可厚非。
楚成王得到斗章撤兵的消息后，大怒，亲赐佩剑给斗廉，要斗廉赶到军中，将斗章斩首正法。仅仅是不战而退，楚成王就要将斗章杀了，可想而知如果战败，还有什么活头儿。当然，熊恽赐剑杀斗章这件事是值得商榷的，戊申认为，楚成王心里并不想杀斗章，也不能杀，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何以见得？
有四点原因，一:斗章是令尹子文提拔举荐的楚国三军总司令，现在你要杀斗章，置子文于何地？子文要不要治罪？治什么罪？这些都是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可以肯定的是子文不能治罪，那斗章就不能杀。
二:斗章身出斗氏，斗氏是楚国第一大族，不仅和楚王同源，而且满朝文武大多数都出自斗氏，杀了斗章，斗氏其他族人会不会寒心？会不会引起朝堂不靖？这都是要考虑的。
三:斗章究竟有什么罪，要赐剑斩首。他不过是没有交兵嘛，说的小点儿啥罪也没有，说的大点儿也不过是没有斩将杀敌，谈不上罪。可楚成王不这么想，他觉得伐郑是和齐国争霸的第一战，必须打赢，否则就是有损军威。所谓剑不见血不还鞘，斗章没见血，还了鞘，所以楚成王很生气，但也仅仅是很生气而已，不至于杀他。
四:熊恽执行军法派的谁？斗廉。斗廉是斗章的亲兄弟，亲大哥，楚成王要是真想杀了斗章，会派他亲大哥去吗，他肯定会派别的人，至少是和斗章没什么关系的。派斗廉，只有一个解释，熊恽不想杀斗章。
既然不想杀，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怒气冲天要杀人的架势呢？若杀人不是楚成王的本意，那他的本意是什么呢？坦白讲，斗章撤兵，楚成王肯定有气，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问责，而且不能敷衍了事，否则何以儆众？之所以赐剑杀人，不过就是演戏，耍猴儿，他的本意是要斗章戴罪立功，斗章是三军司令啊，能轻易杀掉么？关键是斗廉能不能猜透楚成王的心思，如果斗廉比较耿直，到了军中，二话不说，把斗章砍了，那估计楚成王得哭死。
好在斗廉这个人还是比较明白的，楚成王一大怒，一赐剑，而且派他，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君臣二人心领神会，秘而不宣。正是鉴于对斗廉的了解，楚成王才敢赐剑，如果是一个愣头愣脑的，熊恽可不敢这么做。
斗廉到了军中，就没提楚成王斩首的事，而是和斗章密议，兄弟啊，你不战而退，回去怎么交代，不如这样，咱们趁齐兵未到，杀个回马枪，郑国知道你退兵，肯定不做准备，现在杀回去，他们必定措手不及，咱们打个小胜仗，回去也好交代。斗廉也不是吃素的，懂军事，说的很有道理，斗章听他哥的，于是二人率军杀了回去。郑将聃伯果然没有准备，因为他想不到，被楚军大杀一阵，死了大半人马，聃伯也被俘虏了，斗氏兄弟可以说大获全胜。斗章被胜利冲昏头脑，就想长驱直入，杀入郑国，斗廉说，算了吧，见好就收，咱们冒险回来，不过是为了回去好交差，你还想真的拿下郑国啊，不现实，赶快走，如果齐桓公来了，想走也走不了。于是，斗章下令班师回国。
回国之后，楚成王又问撤兵之事，但也仅仅是问撤兵，斗廉违抗王命不杀斗章一事，他只字未提，可见熊恽赐剑杀斗章纯粹就是演戏。现在斗章打了胜仗，那就很好说话了，我退兵不过是诱敌之计，你看，我不是打了胜仗了吗，而且还把郑国大夫聃伯给俘虏了。既有战功，楚成王也就不好治罪，却问为什么不乘胜出击，杀入郑国。这尼玛，贪心不足啊。斗廉说，兵少，要是打败了，有损国威。楚成王又装怒，又演戏，但他知道斗廉说的是事实，又派了二百乘，共是四百乘，这次让斗廉当大将，斗章做副将，再度出击郑国。
可以看出，楚成王这个人还是很有手腕的，仅这件事，他至少表现出三个优点，一:知人善任，二:懂得激励部下，三:擅长御下之术，恩威并施。
话说郑国兵败，主将聃伯被俘，急忙再次派人到齐国求救。管仲分析，郑国必须救，不然要你这个霸主干什么？但救郑不如伐楚，楚成王不是炸刺儿么，干他。这里管仲也玩了一次“围魏救赵”，前面讲郑庄公时，戊申曾说过宋国孔父嘉也玩过围魏救赵这一招，可惜玩砸了，围魏救赵玩得最好的就是孙膑了，他玩得最有名，不过不是原创，很多人玩过，管仲也玩。楚国不是一般的国家，很强，很大，单靠齐国一个国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管仲认为，要伐楚，必须大合诸侯。这次大合诸侯可不再是名义上的，而是真正需要借助诸侯的力量，来与楚国对抗。齐桓公说，大合诸侯，那楚国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知道了，肯定有所准备，咱们长途跋涉跑楚国去打他，有把握吗？姜小白考虑的也很周全，管仲说，这样，蔡国不是得罪你了吗，你早就想收拾他，现在就收拾他，蔡国和楚国接壤，咱们以讨蔡为名，打完蔡国，再打楚国，楚国不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就不会做准备了，我们搞个突然袭击，有很大胜算。
蔡国是怎么得罪齐桓公的呢？戊申讲齐国五公子之乱时曾提过，齐桓公有三位夫人，第一位王姬，死了，第二位徐姬，挂了，第三位蔡姬，蔡姬是蔡穆公的妹妹，蔡国和齐国本来是姻亲之国，一开始关系还是不错的，坏就坏在蔡姬本人，她是个贱人，怎么贱呢？有一天，齐桓公和蔡姬架了一叶小舟，到河里去采莲花，玩了一会儿，蔡姬撩起河里的水往姜小白身上泼，大家可能都有这样的经历，两个人在水里互相泼水玩。齐桓公不喜欢这样，就制止蔡姬，让她别再泼水，蔡姬看着姜小白严肃的样子，觉得很好玩，没再泼水，却左右摇晃起小船，那意思就是想把姜小白晃水里，看他狼狈的样子。
齐桓公左右摇摆，大怒，尼玛，贱婢。回去之后，姜小白觉得蔡姬不听话，不能再待在自己身边，于是派竖刁把她送回蔡国去了，齐桓公的意思是让蔡姬回娘家反省，并没有休了她，所以两人还是正常的夫妻关系。蔡姬倒没什么，她哥蔡穆公吃味儿了，觉得姜小白把他妹妹送回去，看不起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蔡姬嫁到楚国去了，成了楚成王的夫人，等于说齐桓公被光明正大的戴上了一顶绿帽子，所以姜小白很恨蔡侯，早就想打个舅子。这件事管仲也知道，所以他说你不是想打舅子吗，现在打吧。
就在这时候，南方江、黄二国，估计被楚成王收拾的受不了了，二国之君派使者到齐国，想和齐国结盟，说以后齐桓公要是想伐楚，他们可以当内应。齐桓公想和江黄结盟，管仲说，不好，和他们结盟除了麻烦，没别的，而且说了三条原因。一:你和江黄结盟，楚成王能饶得了他们么，肯定要打，刚一结盟就让盟国身受兵祸，不祥。二:江、黄被兵，齐国作为盟国，你救是不救？救，太远；不救，不义；进退两难。三:我中国诸侯死光了吗？大有人在啊，盟友多的是，干嘛非得和江黄结盟，给人家添麻烦，也给自己找不痛快。管仲的原话是“中国士众，何必蕞尔？”，戊申把这句话送给那些什么什么的雌性，自己考虑。管仲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最终的决策人还是齐桓公，姜小白就是要和他们结盟，而且约定来年正月伐楚。
前656年春正月元旦，齐桓公朝贺周王之后，大会宋、鲁、陈、卫、曹、许、郑之君，连带齐国在内，共是八国诸侯，各统大军，在上蔡会齐，名为讨蔡救郑，实为伐楚。齐桓公命管仲为大将，率领隰朋、宾须无、鲍叔牙、卫开方、竖刁等，出车三百乘，甲士万人，分队进发。连齐国三忍其中的开方和竖刁都来了，就易牙没来，可见齐桓公真是下了血本了。
竖刁不甘心只做个没屌的男宠，向齐桓公请命，要做先锋，先给蔡国来个下马威，姜小白还真答应了。放着那么多大将不用，用一个太监做先锋，齐桓公的脑袋真是被门挤得不轻。蔡人更信球，他们觉得有楚国这个大靠山，根本没把八国诸侯联军放在眼里，竖刁突然袭击，蔡人措手不及，吃了败仗，灰溜溜的守城。蔡穆公认得竖刁，知道阿刁是个小人，小人嘛，钱就可以摆平，于是夜里送了一车金帛给竖刁，求他暂缓攻势。竖刁拿了钱，不但停止进攻，而且把八国诸侯名侵蔡实伐楚的军机大事，一股脑儿全说了出去，还嘱咐蔡穆公，你赶快逃吧，现在我可以放你一马，等诸侯军到，蔡国将夷为平地。这杂种，啥事儿都敢往外说呀。蔡穆公二话不说，逃，逃去楚国。蔡国百姓见老大都跑了，立时作鸟兽散，竖刁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蔡城，他觉得这是件大功劳，派人飞马报告齐桓公，摇尾巴。
蔡穆公到了楚国，立即请见楚成王，把竖刁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熊恽这才明白过来，即时传令检阅兵车，整军备战，同时撤回斗章斗廉伐郑之兵，一同抵抗齐国联军。
这里有一个疑问，楚国真的不知道齐国的真实目的吗？如果没有竖刁泄露军机，蔡穆公入楚传信，真的会蒙在鼓里？戊申以为不会，没这么傻吧。首先，从齐国方面来说，打蔡国什么目的？无非两点，一是报私仇，二是救郑急，这两点又都和楚国有关系。若是报私仇，没有必要打仗，派一行使臣前去责备就是了，如果非要打，齐国自己就行了，打一个小小蔡国需要八国联军么？齐桓公之前联合诸侯的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为了公事，至少看起来是为了公事，打蔡国是什么，是姜小白自己的家事，为了家事劳师动众，可能吗？既然大动干戈，那目标绝不会是小小蔡国，很明显，就是冲楚国去的。若是救郑，那会不会趁机搞楚国一下子，很有可能，楚国君臣都是傻子吗？看不出来？
其次，同处荆南的江国和黄国都知道齐国要伐楚的消息，主动前去结盟，身为南方霸主的楚国会不知道？说不过去吧。
再者，子文、屈完等一干文武都是吃干饭的么？楚成王手下的这一帮人也都算是当世英杰，他们会毫无察觉？毫无准备？
所以，即使没有竖刁泄密，没有蔡穆公传信，楚国整军备战也是势在必行，闻闻味儿也该知道了。
一边是楚成王严阵以待，一边是齐桓公联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究竟齐楚战事如何发展，请继续关注戊申读东周系列。